他走过去拎起袋子往上,然后和许瞳一样扔向国道外。
这一次袋子翻滚了一段距离,径直翻过一个坡,往更下边的地方滚动了。
“我没有用大力气,”车灯照亮他,霍廷琛的肩膀上落了一层薄雪:“抛物是不自觉的行为,刻意掩饰的几率能有多大?”
许瞳盯着尼龙袋出神。
两人到单位重新整理思路,许瞳刚在白纸上写了几个人名,准备画出网络图,霍廷琛就被上边的人给叫走了。
她埋头继续整理,没过多久自己的电话却震动不停,那端的霍廷琛声音低沉:“会议室,来。”
多年的默契,许瞳清楚没有重要的事他不会让人到会议室里集合。所以放下电话后她二话不说大步上4楼,却发现会议室里却坐着几个不算熟的面孔。
其中一个她有点印象,是她的上司,也是霍廷琛的上司,刘岩青。
刘岩青这会面色不太好,许瞳进去的步子迈的很轻,可好巧不巧在她坐下的时候爆发了。
“两分钟,上个楼需要两分钟?”主位上的男人没有点名道姓,刚落座的许瞳意识到什么抬头,原来除去带人找毛明亮的刑前辈,也就只有她和盛浅予没来了。
“行动力和执行力去哪了?!开个会还要我来等你们?”
许瞳没吭声。
刘岩青还想再训几句,面色泛红的盛浅予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抱歉啊--刘叔!”
喊完这句她像是意识到什么,吐了吐舌头在门口站得端正:“刘局您好!”
刘岩青只得尴尬地咳了声:“进来,现在人齐了,开始说正事。”
盛浅予在许瞳身边坐下,悄声问她:“怎么回事啊?气氛好严肃。”
她也想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下一秒,倒是清楚了。
“死者家属现在在学校闹事,扯着花圈香烛不肯走。记者全部围在一高门口,说我们市一个高中女生被人虐杀到现在已经这么久了,进展呢?!”刘岩青尽量控制怒气,却怎么也收不住。
这么一闹,学生们人人自危,都让他出个说法,尤其是学生家长里边还有施压的,他的电话从早上开始就没断过!
“我倒想知道,两天了,已经两天了,什么时候能把这个案子给我破了?!”
死者家属?许瞳眯起眼睛。
刘勇冷漠回绝的话她听得字字清晰,可怎么转眼间就到学校来闹事?
“我还想问,”刘岩青沉着脸:“究竟是谁负责联系的死者家属?安抚工作是谁做的?一高的校长今早上来找我们了,说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价100万!现在案子没破,学生们心慌不学习,家长们抗议不封校,甚至连下半年的招生都可能有缩水!到底是谁负责的?!”
耳边飘来的每一句话都让许瞳的心往下沉,沉到最后不得不慢慢深呼吸一口,才能再接收新的讯息。她刚想开口,霍廷琛却在这之前站起来:“我。”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得能闻针落,许瞳捏紧了拳头。
刘岩青的脸更沉了:“你?”
“给我24小时,不破案是我的失责,我辞职。”
“霍队!”
霍廷琛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愣在那里。许瞳嘴唇微张,盛浅予急得站起来:“不能怪霍队,联系死者家属的事情明明都说不会他做的!是--”
霍廷琛眼眸如刀:“我带的队,工作任务也由我分配,哪个环节出问题都是我的责任!如果谁在这里说一二,那很抱歉,在我走之前,先走的肯定会是你。”
盛浅予哑然,眼眶明显红了。
或是发现气氛太僵,更或者是刘岩青也不想因此失去霍廷琛这一得力的左膀右臂,他语气不再那么强硬。
“我也不是在责备你们,我也不想给你们压力,只是现在媒体和社会都盯着这起案子看,谁的压力都很大。所以为尽快破获‘1·12’案件,警局里的力量你们该调就调,要用就用,我已经和其他部门打了招呼,要求不遗余力地配合!力争24小时内破案!”
霍廷琛应了。
“小盛,你去通知其他的部门,我们10点在这里开个会,讨论案件的具体适宜。”
被之前霍廷琛硬生指责后的盛浅予面色很不好,这会听了恹恹地起来:“是。”
都说到这份上,大家也只有乖乖等着开会。部门之间的协调的确很有必要,10点开始的前1个小时,许瞳还算有点收获,可到了12点,所有人都有点烦躁。
24小时破案,已经浪费了1小时在圆桌上了。
“刘蓓丽的通讯记录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显示跟人在电话里有冲突。”
“她的出租房不在学园区,租金相对便宜,400块钱一个月,共同合租的还有6个人。”
“那6人都在工作,工作性质不同休息时间也不同。2人夜班4人白班,生活交集很少。而刘蓓丽单独住一间,和大家的圈子更少,目前没找到合租人的作案动机。”
“刘蓓丽的资金来源目前有两点,帮毛明亮拉生意,从中赚差价。同时她在玩某款游戏,带人打排位升级赚取代练费,还有倒卖游戏装备和金币。银行流水账显示第二种的收入足以支付她的学费和房租。”
听到这里,许瞳把刘蓓丽背后的问号给划掉。
刘蓓丽遇害的地方是个谜,在网吧的视频记录也是最后独自消失在监控盲区,没有可疑人员,也没有见证者。
凶器也是个谜。
证据缺少的他们又怎么在24小时内破案?
到了13点23分,刑峰终于来电话:“毛明亮找到了。”
毛明亮找到了,在省北的某个村落里。他连夜赶回是因为亲妹毛明明被车撞了,现在还在医院里不省人事。
这个消息并不能带给大家喜悦,却像是一盆冷水,泼在了每个人的头顶。
但经过早上的“试扔”,许瞳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确定不是毛明亮之后,她的关注点已经到了另外一层地方。
刑峰问:“头儿,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每个人都在看霍廷琛,男人给自己点了根烟:“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这条路不通,继续从头再来。
“这样一来,凶手不排除女性。”
大家等着分析。
而刘蓓丽被杀的消息让毛明亮直接跳上了刑峰他们的车,怎么也不肯下去。到了门口车刚停稳他就冲了出来,直奔办案室,让小碰头会不得不暂时中止。
“谁杀了蓓蓓?谁他妈杀了蓓蓓?!”
盛浅予被男人血红的眼睛吓了一跳,忙躲在霍廷琛的背后。许瞳看着这个年轻却带着戾气的男人,原来他就是毛明亮。
当他知道刘蓓丽是在和他争吵之后遇害的,毛明亮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他双眼放空,手不住抹着脸,从上到下,可湿的痕迹却越抹越多。见眼泪掩饰不住,毛明亮委身蹲下,瘦高个子的男人肩膀颤抖不止,猛然爆发的哭声虽然听着滑稽,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节哀,”队里年纪最大的刘哥听不下去了,蹲下安抚:“把事情经过都说一遍,我们好找到更多的线索。”
“说什么?”毛明亮嗓音哑了几个度,霍廷琛给他一支烟,他愣是好几次才叼稳在嘴里。
“争吵。”
“我和她经常吵架,”大约过了半支烟的功夫,男人才缓缓开口:“她虽然才18岁,但做事和思考问题简直不像个学生。她很独立,也也很有主见,说白了就是倔,所以我们经常因为这个吵,但是每次吵过也就算了。”
“那最后一次吵架是因为什么?”
“……”毛明亮咬牙切齿:“我让她跟我过,她又拒绝。我问她是不是心里有人,她终于说是,我忍不住就又吵了。”
许瞳隐约抓到了什么,忙问:“那个人是谁?”
男人摇头,眼睛红得厉害:“她从来都不说。”
这一点到真的挺关键,可刘蓓丽在意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毛明亮坚持要去见刘蓓丽,几个人劝都劝不住,最后刘哥带着他去了。
许瞳在纸上又画了一个问号,笔尖点来点去。
“我先走啦!”盛浅予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背着包神神秘秘的:“若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我出去办事了。大家都这么忙,千万别说我是回去应酬的啊。”
许瞳无语。
“还有,今晚7点30的课,要是再被记一次旷课我又得重修啦!”盛浅予拍拍她的手:“好瞳瞳,别迟到哦!”
许瞳眼见着她从侧门溜走,这时候被带去确认死者身份的毛明亮面色灰白地从正门进来。
男人最初的戾气没了,整个人仿佛丢了魂魄,又像是受到了重度的惊吓。
“是她吧?”
“是……”毛明亮说完这句走到墙边,哇地一声就吐了,隔了好久才坐下,腿都在抖:“她胳膊上有一个红痣,是她。”
“麻烦你回忆刘蓓丽所有形容‘他’的话,越多越好。”霍廷琛拉开凳子,很慎重地在毛明亮面前坐下。
“怎么?”毛明亮的眼越睁越大:“是那个人杀了她?!”
“是不是还不能确定。”霍廷琛单刀直入:“但他应该是这个案件里,最关键的人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