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愉悦的时候,席绪宁的声音也和阳光温暖之类的词沾不上边,反而给人一种阴寒诡异的错觉,“怎么这样生分啊,这一个月我可一直都想想着你呢。”话是这么说。可一个月来也没见他打电话过来,“齐总不在家吧?出来我带你去玩?”
席绪宁给她的印象并不好,仿佛她的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路与浓当然不想应这邀约,“下次吧,我今天想在家休息。”
“真的不来吗?”席绪宁说,“或者让徐警官跟你说话?”
路与浓声音一凛:“你什么意思?”
“徐警官刚刚收到一个很有趣的录音文件,还是从齐总的账号里发来的,你想不想过来谈谈?”
路与浓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你们在哪里?”
……
刘嫂带着几个小女佣到花园里打牌去了,路与浓离开别墅,根本没有一个人发现。
到达席绪宁说的咖啡厅,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席绪宁坐在座位上,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走到座位旁边,才看清席绪宁对面坐着的男人。相貌很普通,三十岁左右,却自有一身凛然正气。
“坐这里。”席绪宁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路与浓刚坐下,徐警官就直截了当地道:“那天的车祸人为痕迹很重,肇事的货车司机也直言是拿钱办事。之后又有受害者林小姐报案,说有神秘人给她和齐总同时发了一份录音文件,说那可以直接成为路小姐你的罪证。在此我想问问路小姐,这件事和你有关吗?”
路小姐神色淡淡,不见一丝惊慌,反问道:“既然徐警官已经有录音作为我的罪证,为什么还要有此一问?又为什么要叫我到这里来?审问的最佳地点不应该是警察局吗?”
“那当然是因为你还有我啊。”席绪宁笑望着她,抛了抛手里的手机,“要不是我把徐警官的手机扣着。他现在就要请你进警察局喝茶去了。”
徐警官漠然地扫了席绪宁一眼,目光紧盯着路与浓的面庞,“当初林小姐报案的时候,齐总说他会将录音给我,可是后来不知出了什么意外,他并没有信守承诺。我后来去找林小姐的时候,她手机里的文件莫名其妙又不见了。直到刚才,我收到一份文件,紧接着又收到齐总的短信,说文件给我发了,让我查收一下。”
说到这里,徐警官停下,指了指席绪宁,“这些案情情况,我本不打算跟你说的,很像废话,可是他非要我这么告诉你。”
席绪宁微笑着接上:“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开始的时候,齐总是打算将录音交给徐警官的。”
至于后来让他改变主意的“意外”是什么,路与浓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她想她是知道的。
突然有些难过,原来两年前那所谓的感情,在齐靖州心里真的一文不值。
“录音我已经听过了。”徐警官说,“在听过路小姐你的声音后,我已经可以确定,那里面就是你的声音。”
“可以让我听一下吗?”
席绪宁仿佛早就知道路与浓会这么要求,在路与浓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打开了音频——
“如果方便的话,给她制造一场意外车祸好了。”
桌子底下,路与浓的指尖蓦地扣进了掌心。这分明就是她和那个神秘人通电话时说的话!
她有些搞不懂,那个神秘人之前明明帮了她,为什么又要弄出这么一通?
握紧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暖意浅淡得几乎可以忽略,席绪宁仿佛整个人都没什么温度。
路与浓挣了一下,没挣脱,抬眼瞪了旁边的人一眼,他却仿佛什么都没做一样,神色异常无辜。
“席绪宁!”路与浓警告地喊出声。
席绪宁愣了一下,仿佛没有预料到她反应会这么激烈,遗憾地叹了口气,将手收回去了。
根据两人上半身的动作,对面的徐警官早就看出发生了什么事,他皱着眉头,“席先生,我不追究你是怎么知道我收到那份文件的,也可以不追究你阻碍我办案,但是现在,你得先把手机还给我。”
席绪宁非常大方地就将手机递了过去。
这样容易?
徐警官觉得不对劲,连忙翻手机,不出所料,那文件已经被删掉了,还删得十分干净!
他怒意难掩,正欲说话,席绪宁就说:“光是一份八竿子打不着的录音文件而已,徐警官你要怎么确定这和那起车祸有关?”
徐警官说:“我来之前已经查过路小姐和林小姐之间的关系了。路小姐是齐总的妻子,而林小姐……咳,她不是齐总的小情人吗?这样的关系,路小姐对林小姐出手,不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吗?”
“警官的说法并不严谨。”沉默着的路与浓忽然开口,“我是齐靖州的妻子没错,可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想法。他们俩如胶似漆或是分道扬镳,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他有他的心头好,我有我的心上人。若是没有那一本当摆设的结婚证,我和他就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对于那位林小姐,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是不会得罪她的,那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
徐警官听出了路与浓的画外音——要是那位林小姐非要来招惹她,那她会不会得罪那位林小姐,就不一定了。
可是听出来也没什么用,不说录音被删掉了,就是没被删,只要路与浓不承认,谁能说这录音和那车祸有关系?
这种豪门里的恩怨,徐警官一向不爱掺和,在席绪宁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案子想查清是没希望了。是以这会儿并不如何执着,说了几句废话就走了。
“与浓,你的心上人是谁啊?”席绪宁笑嘻嘻地望着路与浓。
路与浓沉默了一瞬。摇头说:“我没有心上人。”
席绪宁眼中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他靠近,放低声音说:“那和我做好朋友吧?”
路与浓有些茫然地抬头,好朋友?这是情人的新说法?不然席绪宁语气这么暧昧干什么?
席绪宁从路与浓眼神中读懂了她意思,他勾起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略显猩红的唇,“好朋友不是情人,但是我想成为你的好朋友,成为你心里比齐靖州更重要的存在,成为你无助时第一个出现在你脑海中的人,你答应我,好不好?”
总觉得席绪宁的语气有些怪异,路与浓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比齐靖州更重要的存在?无助时第一个出现在我脑海中的人?是炮友还是情人?你选一个吧。不要用那么清新脱俗的说法。”
席绪宁却意外的固执,“不要,就是好朋友。”
路与浓不想再跟他继续这种无聊的话题,站起身想要走,却被他一把拽住。
手腕上的冰凉让路与浓打了个哆嗦。
席绪宁的身体好像更冷了。
“你想要做的事,我能帮你。”
路与浓面色一怔,“你说什么?”
席绪宁仰头,笑得仿佛是个要讨人欢心的小男孩,“我知道你为什么接近我,可是才短短一天时间,你就后悔了吗?为什么要走呢?继续留下来的话,我什么都会答应你的啊。”
路与浓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并不只是因为席绪宁的话。还因为他的笑容。
她强装镇定,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回去了。”
席绪宁将她手拽得更紧,“你爸爸立的是一份遗嘱。”
路与浓猛然回头。
“我父亲帮忙保管着的,我见过。”他笑意渐浓,“可惜啊,我还没看见内容,那东西就被我父亲锁起来了。”
路与浓震惊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她接近他为的是这个?
她一句话没说全,席绪宁却听得懂,他说:“我查过你的事,这很好猜。也只有这个原因了,不然你好不容易进了公司,为什么那样轻易地就答应当我的经纪人?”
“还有,”他又说,“你是想将某些事做完,然后带着你的母亲——或许还有你那个生父不明的儿子,远远的离开,是这样吧?”
“你跟我说这些,目的是什么。”路与浓面色有些苍白,她发现两件事情——
她所有的谋划都被席绪宁知道了。
席绪宁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对……
“我是想告诉你,我可以帮你啊。”席绪宁说,“你想知道遗嘱内容,我帮你。你想对付汪雅贝,我帮你。你想要离开这里让谁也找不到,我也可以帮你。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神秘人不能信任了,母亲指望不上,路与浓现在孤立无援,席绪宁开出的条件这样惹人动心。沉默了许久,路与浓嗓音有些干涩地问:“只要愿意当你的‘好朋友’就可以?”
席绪宁的眼睛亮若星辰,“所以,你愿意吗?”
……
路与浓回去的时候,还没到齐靖州的下班时间,本以为他还没回来,谁知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太对。
紧接着就发现,刘嫂领着一众佣人,鹌鹑似的缩着脖子,站成一排,连头都不敢抬。
“回来了?”听见声音,路与浓才发现坐在沙发里的齐靖州。他靠在沙发上,阖着双眼,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