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一出,又引得二人惊讶,竟是异口同声道:“你认识她?”
青衣心想,可不就认识嘛,要不是为了帮他,她也不至于这样。
正想着,便又听得苏轻言淡淡吐出两个字:“容颜!”
第8章 轻言
沈容再去看许酒时,她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
他问伺候许酒的黄莺:“小姐歇了吗?”
黄莺福了福身,回道:“小姐说明日要出去,便先歇了!”
沈容点了点头,又道:“好好守着她,有任何异常及时向我汇报!”
前些日子因为小姐偷跑出去下人没及时向沈容汇报,便都被杖毙,若不是因为小姐只记得得她的名字,她怕是也小命难保,这时自是不敢怠慢,忙福身道:“是!”
沈容又望了望已经逐渐暗下来的天,才旋身离开。
恒王府的管家早已在家门口候着,见得沈容的轿子在府门前停下来,忙上前去恭迎,沈容掀开轿帘步下来,管家伸手接过沈容递过来的裘衣,恭恭敬敬道:“殿下,玲珑姑娘来了,在前厅等着。”
“嗯!”沈容淡淡点了点头,便跨步往前厅走去。
老管家跟在身后,看着沈容的背影中似带了几分落寞,连带着脸上也没有了往日那般温和,不禁皱眉,今儿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殿下惊动了玲珑姑娘。
玲珑是沈容母亲庄贵妃给他留下的暗卫,自小跟在沈容身边,平日里不苟言笑,小小年纪便一副老成的模样,虽不会功夫,却极其善毒和暗器,反应灵敏,深得沈容信任。
去年,凤阁阁主中毒身亡,沈容便派了她去执掌这个母亲留给他的杀手组织,可凤阁里面的成员皆是杀手中顶尖儿的人物,各个自视甚高心高气傲,见新上任的阁主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娃娃,哪能服气?阁中自是反对声一片,闹得不可开交,沈容却像是丝毫不担心玲珑搞不定一般。
而丝毫不会功夫的玲珑,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不过两个月,便让阁里的反对声完全平息下来,一个个心甘情愿听她调令,自那以后,沈容便极少吩咐玲珑亲自去做什么事情,此番,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容到得前厅时,玲珑正端端正正立在厅中等候,她一身黑色裙衫衬得肤色十分白皙,容貌清丽,神色冷淡,见沈容来,面上也没有多大变化,单腿跪在地上,垂首抱拳道:“爷!”
“起吧!”沈容摆了摆手,让她起身。
玲珑依言站起身,没再说话,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等沈容吩咐。
沈容从怀中拿出个纸包,递给玲珑,道:“帮我看看这东西出自哪里。”
玲珑双手接过纸包,一打开便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装的是一撮白色粉末。
这包粉末正是青衣逃走时想要撒到他脸上的,他自不会蠢到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药粉,便带了一些回来让玲珑查查,或许能查出一些关于竹簪的蛛丝马迹。
玲珑纤长白净的手指捏了一小撮,放在鼻尖嗅了嗅,又转身出了大厅,过了一会儿才又回来,手上还提着一只也不知从哪里抓来的小灰鼠。
在场的管家见着老鼠都变了脸色,五官都皱在一起,玲珑却脸色如常,仿佛她拎的只是一块布似的。
小灰鼠被玲珑倒提着尾巴,身子拼命扭动,“吱吱吱吱”叫着,想要挣脱逃命,奈何无论它怎么扭,尾巴都被玲珑捏得死死的。
玲珑当着沈容的面将那白色药粉朝着老鼠眼上抹过去。
“吱吱吱吱!”老鼠的叫声突然变得凄厉,身子也扭得越发厉害。
玲珑将老鼠放在了地上,得到解脱的老鼠爬起便跑,此时的它却摸不准方向了,一会儿撞到柱子,一会儿撞到墙,一会儿撞到桌脚,像是全然看不清路了一般。
都说鼠目寸光,老鼠虽然视力不佳,却也不至于只有寸光,它们常在夜间活动出没,虽是靠胡须的触觉用来保护自己与物体的距离,但对光线该是很敏感的,即使在黑暗处,也至少能看见十步以内的物体,可这只老鼠显然看不见了,再加上一时受刺激,便开始到处乱窜。
玲珑看着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着找出路的灰鼠半晌,才转身对沈容确定道:“灵溪谷,瞎眼的。”
多年的默契让沈容一听便知道她说的是这药出自灵溪谷,名字叫“瞎眼的”。
沈容眯了眯眼,问道:“苏轻言?”
传闻灵溪谷的少谷主苏轻言生来便喜欢捣鼓一些□□,且取的名字都别出一格,比如瞎眼的、毁容的、化尸的、腹泻的……
而两年前,他不知为何,突然对仕途感兴趣来。
玲珑点头确定。
沈容向来平和的眉眼也凝重起来,若他的消息没错,苏轻言已经被父皇调回京城任工部右侍郎,明日便会到。
要说这苏轻言在寻常百姓看来也算得上是走了大运了,两年前,渝州水库决堤,又碰上绵延半个月的大雨,不少农田庄稼被淹,洪涝过后,农民颗粒无收,饿殍遍野,疫病肆虐,土匪横行,民间暴.乱频生。
当初修水库时,从渝州知州到当时的工部右侍郎甚至是尚书都是从中捞了不少油水的,出了事,知州怕死,自是只报灾情大雨,不报起因,还花了不少银两疏通关系又以铁血手腕镇压暴/乱,并将这些事情压了下来,可似乎有人故意同他作对,事情没压多久,德庆帝的桌子上便凭空出现一本折子,折子上并未参任何人,只是将渝州的真实情况一一叙述,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隐瞒,上面甚至还有数百位百姓的签名和指印,皇上看到折子后,气得险些中风,当场将工部到户部,尚书到员外郎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为表自己对黎明百姓的重视,皇上再三思虑下,不顾朝中大臣和当时太后当今的太皇太后的极力反对,决定亲自驾临渝州,结果刚到渝州城外,便碰到暴民,随从侍卫被冲散,而德庆帝不慎滚下山坡摔断了腿。
刚好那日苏轻言采药经过,顺手救了德庆帝,将他带回自己家中亲自照顾半个月有余,德庆帝养好伤后便问苏轻言想要什么赏赐。
苏轻言只淡淡说:“草民想要入朝为官。”
他的要求十分直接,倒是很是合德庆帝的胃口,他最讨厌的是那些明明什么都想要,却又什么都不敢说装着清心寡欲的人,所以对苏轻言当即又加了几分好感,但德庆帝并没有立即答应他,只是看着他会功夫又会医术,便让苏轻言在他在渝州这段时间内跟着他。
苏轻言答应了,德庆帝对苏轻言极其信任,在渝州不管做什么都不避讳着他,苏轻言也却有几分本领,他所提出的赈灾方案和预防洪灾的方案都十分适合渝州的情况,又十分得渝州百姓敬重,有了他从中周旋,百姓皆对德庆帝的到来由愤恨变成感激,三个月后,赈灾事宜彻底妥善解决,灾民也得到安置,只差重新修建水道预防水患了,但预防水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皇上不可能永远在渝州待下去,便处置了当时渝州的知州,以贪污水利工程款导致灾情加重的罪名剥了他的官职,发配到了惠州那片苦寒之地终身为奴。
又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大笔一挥,亲封苏轻言为渝州知州,并向其承诺,只要他能管理好渝州,便有机会调职入京,同样,若他不能治理好渝州,他随时会罢了他的官职,并永不录用。
苏轻言神色淡然地接过圣旨谢恩。
那时的苏轻言才十八岁,成为了大周朝最年轻的官员,也成了科举制度下唯一一个非科举出身的文官。
事实证明,苏轻言能入朝为官且节节高升并非真的只凭运气好救了皇帝,他着实是有几分能耐,他带着渝州的百姓开荒地,兴修水利疏通江水,变荒地为水田,又花重金请了一批专业人士引进能让粮食产量更高的种植技术,并开了课堂专做讲解。
短短两年时间,渝州便从贫困州县一跃成为大周朝主要的粮食供应地之一,这着实是当初那些觉得他不能堪当此任的官员没有想到的,而德庆帝每每见到这样的折子,脸上都能笑开花儿,仿佛他亲儿子有出息了一般。
那时沈容远在惠州也听过苏轻言的大名,当时只想着,此人大有前途。
果然,去年十月,他刚刚回京,当时的工部右侍郎便在青楼喝花酒死在了歌姬床上。
工部职掌土木兴建制度,器物的样式,渠堰疏降的批核,陵寝供亿之典。凡全国的土木、水利工程,纺织、机器制造工程,连带着包括军器、军火、军用器物、矿冶都属工部侍郎管辖,朝中各个势力都想把自己的人脑袋削尖了往那一处塞,上朝时每每提到工部侍郎该由谁来做时,朝中各派都吵得不可开交。
可皇帝就这样看着他们吵着,就是不点头,硬是拖磨了好几个月,侍郎之位也空了好几个月,有些有眼力见儿的,知道皇帝定是心中有合适的人选了,便就不再吵了,没眼力见儿的依旧吵吵,直到一个月前,二月刚完,皇帝一纸圣旨将渝州知州苏轻言调回京城,任工部右侍郎,三月底到京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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