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游乐场里的湖水非常清澈,微风轻轻吹皱了湖面,粼粼波纹映着明灿灿的日光,看着好看得很。她正享受着出游的惬意,一转头却撞上了班长专注的目光。
她愣了一下,直直地与班长对视着。
班长开口说:“安宁,我——”
班长的话没说完,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他们之间。紧接着她的手腕被人攫住了,那手掌力道有些大,让她微微怔愣,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阳光太亮,她看不清来的到底是谁。
纪安宁猛地睁开眼。
她感觉胸口闷得厉害,微微仰起头,看见了傅寒驹近在咫尺的脸。总是出现在她梦里、却总是不让她看清楚的人,永远只有那么一个。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不敢再把心情写下来,不敢再把自己真正的想法留在纸上,只记录自己做过的事和想做的事,小心翼翼地规划着属于自己的未来。
她只是一个闯入者,闯入了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离开的那一天总会来的。所以她很努力很努力地说服自己去接受、很努力很努力地让设想中的未来变得更丰富更美好一些,这样的话在离别到来的那一天就不会那么难过。
纪安宁重新合上眼,感觉热乎乎的眼泪一直在往下掉。她不敢发出声音,只往傅寒驹身上靠了靠,让眼泪化开在傅寒驹胸口。
纪安宁再次入睡的时候,傅寒驹睁开了眼睛。他抬起手,轻轻捏了捏纪安宁柔软的耳垂,盯着她脸上碍眼的泪痕。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束手无策。
除了她的眼泪。
第28章
纪安宁睡得很安稳,一觉到天亮。宋姨上了年纪, 有些浅眠, 醒得比她还早,已经在厨房忙活。纪安宁进去帮忙,一起张罗一家人的早餐。
知道纪安宁要带纪念和纪禹去游乐场, 可能还要晚上一整天, 宋姨准备做些松软可口的点心和蛋糕让她们带去。游乐场里有吃的, 但宋姨不太放心, 觉得外面的食物不健康, 自己带上一些玩累了可以填填肚子。
纪安宁说:“宋姨做的点心最好吃了。”
宋姨高兴地笑了起来,转头指引纪安宁要加点什么。傅寒驹和纪安宁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是她最不放心的,现在看到傅寒驹把纪安宁找回来了,她觉得什么都让她欢喜。
一家人吃饱喝足、准备停妥,司机也在外面等着了。傅寒驹大大方方地穿上亲子装,到了那边主动背起装着点心和各种备用品的大背包,跟在纪安宁三人身后走着。
他们这一行人四个人都长得不差, 再加上穿着统一的亲子装, 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时间还早, 但很多家长早早就带着小孩过来准备把多人玩的项目给玩了, 因此入口处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检票。纪禹很少到人这么多的地方,有点怕生, 纪念却很镇定, 牵着纪禹的手不让他走丢。
两个小孩年纪一样大, 模样也有些相像,只是女孩子看起来像个小大人,男孩子却软乎乎,十分有趣,甚至有人拦住他们想要给他们拍照。
纪禹对生人抗拒得很,纪念不一样。纪念绷着小脸,眸光从对方脸上扫过,开口发问:“你会发到公共平台或者用作商业用途吗?”
对方瞠目结舌。
毕竟纪念看起来还那么小。
对方存了逗纪念的心思,说会把照片发到公共平台,让他们成为小名人。
结果纪念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不给拍。”
傅寒驹见对方还要再逗弄,伸手牵住纪念小小的手掌,代表家长拒绝了对方的拍照要求。
纪念脸色一黑,想甩开傅寒驹的手,甩不动!她转头瞪向傅寒驹。
傅寒驹从容地牵着她往前走。纪禹一向最黏着纪安宁,自然牢牢抓着纪安宁的手,纪安宁又不让纪念走外边,纪念只能拉着纪禹的手、挨着傅寒驹走——这就给了傅寒驹牵她的机会。
傅寒驹没把纪念的抗拒看在眼里,转头问纪安宁:“以前有人找她们拍过照?”
纪安宁说:“有的。”纪安宁把这几年的事忘记了,不过她有记录日常生活点点滴滴的习惯,尤其是有关孩子成长的事——事无大小,她一件都没有遗漏。纪安宁顿了顿,“也就是前几个月的事,有人想找念念他们拍广告,也有人想让念念她们当小模特,我没同意。”
她还顺便给两个小孩讲了肖像权和“出名”的事情。小孩子虽然还听不太懂,但心里隐隐约约会留下点印象。从小就出名赚钱并不是什么好事,照片被传播到公众平台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个时代浮躁又趋利,过早地受到太多关注会影响她们的成长。
纪安宁只希望她们能当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能安稳地度过快快乐乐的童年。也许她不能给她们最好的一切,但至少要好好地保护她们,不让她们受到伤害。
傅寒驹点头。
纪安宁把纪念和纪禹教得很好。
傅寒驹记性好,把纪安宁安排的行程都记住了,不等纪安宁掏出行程本找具体路线,他已经直接带着他们去排队。
纪安宁默默地把掏本子的手收了回去,对傅寒驹从小就远超于常人的记忆力非常羡慕。小孩子玩的项目很多,纪安宁先安排他们去玩一些幼儿互动项目,让他们先和主题游乐场里的“主角们”对话和玩耍,了解一下主题游乐场的背景。
这部分项目家长没法参与,纪念肩负起姐姐的责任牵着纪禹入场去玩——虽然她只早出生不到一分钟。
纪安宁看了不少游乐场事故,一刻都不敢放松,眼睛一直跟着纪念和纪禹。
傅寒驹没看孩子,只看着身旁的纪安宁。他们穿着类似的衣服,没有孩子在旁边,就像穿着情侣装一样。
纪安宁过了很久才察觉傅寒驹的目光,怔了一下,转头看向傅寒驹。
傅寒驹淡淡地望着不远处:“花开得不错。”
附近的紫薇花开得茂盛,大簇大簇花色艳丽的紫薇花齐齐绽放,颜色深浅不一,一树树的红、一树树的白、一树树的紫,相互交错、相互掩映,给这夏天的尾巴添了几分热闹。
纪安宁循着傅寒驹的视线看去,发现傅寒驹说得果真不错,那花开得很好。她点头说:“这也是这边的一个特色,紫薇花的花期是六月到九月,现在已经快十月了,这边的紫薇花却开得最好,很多人特意来这边拍照纪念。”纪安宁嘴里还说着,目光却已经回到纪念和纪禹身上。
傅寒驹眸光暗了暗,没说什么,也看向两个小孩。玩得高兴以后,纪念才终于丢开了平时的小大人模样,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那样开开心心地笑着。
傅寒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从他记事开始,他母亲就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他努力做到让她满意,她却总是满眼失望,对他失望,对那个男人也失望。
而那个男人在他母亲看不见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不甘和怨恨。
怨恨他母亲,也怨恨他。
他的时间永远不够用,光是要达到他母亲的期望已经花光了他的所有精力——可惜她最终还是郁郁而终。他够聪明,只是没有那么好的天赋,不能继承和完成她的梦想。
他母亲死后,那个男人就把纪安宁母亲娶进门。那个男人上蹦下跳,想要谋夺属于傅家的一切。那个男人不甘心只当个入赘的女婿,不甘心只有一个姓傅的儿子,不甘心自己要费尽心思才能往上走、有些人却一生下来就能成为天之骄子——比如他。
对于他母亲而言,他是一个传延她梦想的工具,而且并不令她满意。
对于那个男人而言,他是他谋夺傅家产业的阻碍,是令他憎恶无比的“儿子”。
感情、家庭、婚姻,这些东西真的有意义吗?
傅寒驹静静地注视着纪安宁。有些东西他从来没有拥有过也从来没有相信过,纪安宁却坚定地相信着,并且一直心存期待。
纪念和纪禹把限定的时间玩光了,蹬蹬蹬地跑了出来。
纪安宁伸手摸了摸她们的脖子和后背,发现她们出了汗,不由拿出汗巾塞到他们背上吸汗。她关心地问:“累不累?”
纪禹小脸红通通的,声音也兴奋得很:“不累!妈妈我跟你说,我刚才听到了王子救公主的故事!”他手舞足蹈地和纪安宁说起王子怎么过关斩将杀死坏蛋、拯救公主。
纪念话比较少,只在纪禹卡壳时补上一两句。
纪禹说得正开心,一把熟悉的嗓音就在旁边插话:“土包子,你第一次来对不对?”
纪禹一愣,转头找说话的家伙。纪念也往旁边一看,发现居然是萧东东。萧东东才转学来没几天,就已经被找了几次家长,其中有两次还都是因为和他们起冲突,还真是冤家路窄!
纪禹被萧东东喊“土包子”,气鼓鼓地瞪了萧东东一眼:“我就是第一次来,不行吗?”
萧东东说:“果然是这样,只有第一次来的幼稚鬼才会喜欢那么幼稚的故事。”
纪念拉住纪禹的手,没理会萧东东,转头问傅寒驹:“接下来往哪里走?”比起这没头脑的萧东东,傅寒驹都显得没那么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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