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你来机场接我吧。”
那头终于有声了，只是听着有些虚弱。
“北京机场吗？”
“嗯。”
“你等我，我一会就来。”
她听着沈佩慧的声音很不对劲，熟悉的不安逐渐漫上心头。
她急忙的开始套衣服，周延川刚在旁边，也听到了一些，他也不敢耽搁，开始穿起衣服裤子。
快速收拾好之后，周延川开车带着她直奔机场。
周延川开着车，他侧头看了一眼何安然，她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绞在一起，关节处隐隐泛白。
“不要担心，没事的。”他安慰道。
一路上，周延川将车开的很快，再加上是晚上，高速上也没有什么车，所以两人很快便到了机场。
他刚将车子停稳下来，何安然便快速地打开门，然后头也不回的朝机场里跑去。
她一口气跑进机场，机场人不多，所以她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坐在等候区的沈佩慧。
她就安静地坐在那里，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何安然觉得有点难受，心有些疼。
她飞快地朝她跑过去。
“妈？”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佩慧下意识的抬起头。
“来啦。”她笑着站起来。
“还挺快的。”
即使沈佩慧的脸上带着笑容，何安然也感受到了这笑容的勉强。
何安然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抱住她。
她从小就不会跟沈佩慧说什么体己话，但是不说并不代表不爱，在她的心里，沈佩慧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沈裴慧愣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拍了拍她单薄的背部。
“怎么了？”
正说着，她同时也看见了朝她们走过来的周延川。
“延川也来了。”
“沈姨。”
沈佩慧拍了拍还抱着自己的何安然，“你这么想我啊，抱着我都不肯撒手了，还要不要回家了？”
这么一说，何安然才松开她。
周延川接过沈佩慧的行李箱，“不早了，我们走吧。”
于是三人便很快离开了机场。
何安然坐在副驾驶座上，她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沈佩慧。
安静地坐着，双手重叠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她头微微侧着，看着窗外的一闪而过的景象，她的脸上有着落寞。
何安然记得，这种表情，在七年前，她曾经也见到过。
在她强行带着她离开周家的时候，她们坐在出租车上，当时的她也是这样侧头看着窗外，脸上是说不尽的落寞。
*
到家之后，周延川将沈佩慧的行李箱放好。
“妈，你先去洗个澡吧。”何安然对沈佩慧说道。
“嗯，好。”
在沈佩慧洗澡的空档，何安然给次卧铺床。
她一边整理床单，一边对周延说。
“我晚上跟我妈睡，你自己先去睡觉吧。”
周延川走到她的身旁，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嗯，我知道了，早点睡觉知道吗？”
何安然朝他点了点头。
等将次卧的东西都收拾整理好之后，何安然便赶周延川去睡觉了。
“我在这里跟你一起等沈姨出来再去睡吧。”
何安然伸手将他朝卧室推去。
“不用了，我自己等好了，去睡吧。”
她态度坚决，周延川也拗不过她，便也就去睡觉了。
何安然坐在沙发上，一边发呆，一边等沈佩慧。
沈佩慧出来的时候，看到还坐在沙发上的何安然倒是愣了一下。
“怎么还不去睡觉？”
何安然站起身来，朝她走过去。
“妈，我今天想跟你一起睡。”她伸手揽着她。
沈佩慧不由的笑了，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么大人了，还要跟我一起睡，羞不羞？”
“你是我妈，我是你女儿，有什么好羞的，再说了，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我吗？”
沈佩慧宠溺的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想你，想你成了吧。”
*
关了灯，两人一同躺在床上，何安然像颗麦芽糖，粘着沈佩慧不肯松手。
沈佩慧好笑又无奈。
“抱我这么紧干嘛？”
“我就想抱着你。”
沈佩慧笑了一下，这可不像她家女儿安然，她家这个女儿从小就比较冷淡，对人对事，几乎就没有什么上心的，而且也很少跟她撒娇。
“妈，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突然这么煽情干嘛？”
“我说真的。”
沈佩慧爱怜的摸着她的脑袋。
“嗯，妈知道了。”
何安然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有些问题，就算不去问，她也能感受的出来。
这个世上，除了她可以牵动她的情绪之外，还有一个人便就只剩下他了。
不过既然她不想说，那么她也就不去问，因为她不想让她难过。
黑暗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何安然都觉得沈佩慧已经睡着了，却听到她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安然，睡着了吗？”
“没有。”
沈佩慧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酝酿着怎么开口。
半晌。
“他来找过我了。”
沈佩慧没有说那人是谁，但是何安然心里很清楚，她口中的他便是何守虞，为她的出生提供了一颗精子的男人。
何守虞的存在，她七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在离开的那天夜晚，坐在火车上，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蹲在火车的卫生间里哭了很久。
其实在何安然的记忆里，对父亲这个身份的定位她一直都是很模糊的，因为她没有父亲。
直到后来，她们住在周延川家，看着周延川的父亲，她才渐渐地知道。
父亲，原来就是向周叔那样的。
在外人面前，是严厉威严的。
在家人面前，是慈祥善良的。
曾经她有一度真的很羡慕周延川，羡慕周延川有父亲，而她没有。
她从来不问沈佩慧，自己的父亲是谁，因为她习惯了只有母亲的爱，可能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没有失去的痛苦，她也不奢求渴望。
再到现在，她再也不是那个还需要父亲庇佑的小姑娘了，她也并不需要多一份的爱，哪怕是应得的。
“他来找你干嘛？”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沈佩慧的声音有些脆弱。
“你还爱他吗？”何安然一针见血地问。
她的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沈佩慧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过了几秒，她突然笑了。
她摇了摇头。
“不爱了。”
“既然不爱了，那为什么还不放过你自己？”
沈佩慧的身体继续僵硬住。
“我没有不放过自己。”
她何曾没有想过放过自己，可是她想过，也尝试过，只是没有做到而已。
“如果你真的放过了自己，那你今天就不会来找我。”何安然将思绪捋的很顺，她将这件事看的也足够的透彻。
沈佩慧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何守虞，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有些爱，并不需要时时挂在嘴边，藏在心底的爱远远比挂在嘴边的爱更加深刻，更牢靠。
沈佩慧沉默了，因为她不得不诚心，安然说的话都是正确的。
何守虞找到她的时候，她是害怕的，但是她却发现除了害怕，心里竟然还滋生出一丝的喜悦。
那一丝喜悦，就像一根毒刺，一下一下的扎着她的心脏，一针可能不疼，但是若是一千根一万根，无休止的呢？
“放过又如何，不放过又如何，大半辈子都这样过来了不是吗？”沈佩慧淡淡的说道。
“那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
“不想了。”沈佩慧摇头。
她这辈子爱的人只有何守虞一人。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想明白了，有的时候，爱一个人并不一定就要跟他在一起，不在一起也并不代表不爱了。
☆、第35章
“妈, 没事的，你还有我。”
黑暗中，一颗眼泪从沈佩慧的眼角滑落。
“好，有你就够了。”
沈佩慧抱紧了何安然。
“好了，不早了，睡觉吧。”
“嗯。”
她毕竟不是她，所以她不能完全的了解她的感受, 但是不管她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她都会尊重她的选择，因为她爱她。
两人都不再说话, 只是在黑夜中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相比与这边的一夜好梦，那头的周延川简直就是辗转反侧，失眠到天亮。
没有安然在身边, 他就跟得了失眠一样, 怎么都睡不着，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重新数了多少万只羊了。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从卧室里出来。
“醒了？”沈佩慧一脸慈爱地看着周延川。
周延川没有想到沈佩慧居然醒的这么早，看到她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沈姨, 这么早？”
沈佩慧笑了一下，将热好的牛奶端出来。
“嗯, 习惯了。”
正说着话, 周延川听见一旁的卫生间传来稀里哗啦的水流声，不由的顺着声音看过去。
何安然正在洗脸，她鞠了一捧清水扑在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