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俊疲倦地摇头：“就是这姑娘发现问题的，你跟她保密什么？”
冯倩怯怯地说：“工厂第一批产品抽样耐热检测，全部不合格，问题很严重，我就试着重新计算了教授的实验，算出来的答案是有偏差的，我算了三遍还是有问题，我就来找教授商量了。”
韩可欣怒道：“那又怎么样？”
冯倩立刻说：“韩总，这样的话，后续使用我们元件的产品可能会发生爆炸的，是很严重的事，不能拿人命开玩笑。”
“你闭嘴。”她看向周子俊，“工厂我可以停，可我不能不做这比生意，你现在开始重新计算，重新出结果，我的流水线随时为你换技术换设备，花再多的钱也无所谓，这个项目无论如何都不能取消。”
周子俊闷闷地不说话，韩可欣问：“一周时间够不够？两周？”
“你在开玩笑吗？”周老师露出严肃的神情。他是在加拿大被极力挽留的人才，是五尺讲台上威风堂堂的副教授，是能吸引两三百个学生把阶梯教室挤得满满当当来听课的人，他有威严有气势，只不过平时不轻易露出来罢了。
“谁开玩笑，损失你赔得起吗？把你卖了你都赔不起！”韩可欣说，“好啊，生产线停下来，我们的损失你来承担，赔不起的话，你就等着坐牢。”
周子俊冷冷道：“那也好过你去坐牢。”
韩可欣一愣，研究室里空气僵滞，白纪川在边上，把两人的诉求都搞清楚了，上前道：“韩总，一然在停车场附近的亭子里，你可以去见她，剩下的事，交给我。”
“不要包庇你的朋友，你要为公司的利益考虑，你的名声和信用也会受损的。”韩可欣怒过了头，只觉得浑身疲惫，吵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她总不见得杀了周子俊。
但是离开前，她恨恨地看了眼周子俊，也看了眼冯倩，特别是那个女学生：“这件事必须保密，谁敢透露出去，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白纪川给一然打了电话，让她往实验楼这边走，可以遇见韩可欣，一然来过一次，算认得路，再问问路边的学生，很快就找到方向。走向实验楼时，有个瘦瘦高高的男学生从身边擦肩而过，一然觉得有些面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也就没往心里去。
遇见韩可欣时，她正坐在路边长椅上，果然就没打算来找自己，一然坐到她身边，她抬头看了眼，苦笑：“刚刚才想起来，今天你去见公婆。”
一然笑：“不是见公婆，就是去吃个饭。”
韩可欣叹息：“谢谢你体谅，可我……”她抬手看了看表，这个点，她本该在飞往澳洲的飞机上，刚才挂了电话就往外冲，连和父母打个招呼都没有，半句话都没留下，她依稀记得，妈妈喊她的名字。
一然说：“现在打电话解释一下，如果他们已经上飞机了，总有落地的时候吧，如果他们也没走，就回家试着和你爸爸商量，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反正我是不懂的，帮不了你。”
韩可欣看着她，不甘心：“那不就等于承认我没用，而我那么想做出成绩给他们看，我那么努力了。”
一然笑道：“你忘了可欣跑去求婆婆帮她带孩子的事？她和你一样，一直都固执着偏执着，我从前和王梅的关系，那是没得挽救的，因为她讨厌我呀。可是你们都是被爱着的，既然如此，有什么好顾忌的，清歌不是给了你最好的榜样。”
韩可欣的眼角微微沁出泪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不能向他低头。”
一然温柔地笑道：“那就只能逼周老师了。”
他们坐了有半个小时的光景，白纪川终于从实验楼出来了，看见一然立刻就走了过来，然后对韩可欣说：“周子俊答应我，尽快重新做实验，尽快能有多快虽然说不准，但是他会拼尽全力，生产线暂时停下，舆论的问题交给公关去做就好，你先冷静一下。”
韩可欣冷冷地说：“两周，不能再多了，两周后不论什么结果，我都会重新开生产线，有什么后果，我一人承担。”
她说完这句，就要走，走了两步回过身：“破坏了你们的好事，对不起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两人都摇头，韩可欣疲倦地一笑，转身走了。
一然看向实验楼，问白纪川：“周老师怎么样？”
白纪川道：“打击挺大的，当时那么轰动，结果却变成这样，两周时间怎么够呢。今天先让他冷静一下，过几天我再来看他。”
两人往停车场去，白纪川想了半天说：“今天，要不就别去我爸妈那儿了，我实在没心情。”
一然微笑：“我没意见呀，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坐进车里，白纪川给妈妈打了电话，简单解释了周子俊的事，爸妈都很喜欢他的，当然希望这件事最终能圆满，一然接过电话，和白阿姨说了几句。
美香可惜地说：“阿姨腌了一个晚上的肋排，想烤给你吃呀，可好吃了，纪川说你喜欢吃肉是吧。下次，下次你们什么时候来，阿姨再给你做。”
美香又说：“这个家伙动不动就有事情，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戳气得不得了。但是呀，男人是可以管的，现在他是你的了，你随便管，管得他服服帖帖才行。她要是欺负你，你不要怕，狠狠揍他，他不敢还手的。”
一然笑了，看着白纪川，白纪川皱着眉头，不知道亲妈在电话里怎么黑自己，可是看到一然的笑容，他心定了一半。这事儿要说不顺，到底是他们不顺，还是周子俊不顺，还是韩可欣不顺？
“我妈说什么？”离开学校，白纪川问。
“我不告诉你，阿姨叫我不要说的。”一然得意洋洋。
“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呢。”白纪川叹了声。
“回去冷静一下，想想该怎么应对后面的事。”一然说，“我不吵你，我给你做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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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七点钟
一然为今天去爸妈家，准备了一个礼拜，紧张失眠，今早挑的衣服还摊在床上没收拾，好好的一天，就这么黄了。
白纪川开口想说对不起，可一然说过，她不喜欢听对不起，于是变成了：“我爱你。”
一然笑着：“等下去菜场买菜，你想吃什么？不过我想想，这么大的事情，不仅关系到公司利益，还牵扯最好的朋友的前程，你哪有胃口吃东西。”
白纪川颔首：“真的没胃口，生产线一旦停下来，工人就会奇怪为什么，几十个人或许还管得住，两千多个人，怎么管得过来。只要有一个人说出去，这件事就瞒不住。”
“两千多个人？”一然很惊讶，“这么大的工厂？”
“两千多不算大，还是两家工厂合并起来的，他们三班倒，你可以算算，有多少人在流水线上。”白纪川说，“但这次各方各面的损失，算起来就是天文数字，就算银河赔得起，可赔掉的还有声誉，就算周子俊再把结果调整到了最好，对他对公司，都没什么意义了。利害一点的，根据我们上次的发布会，就能朝那个方向去研究，甚至会比我们更快更早投入生产。”
一然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刚刚我来实验楼的时候，有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从我身边走过，我觉得眼熟，就是你们那次发布会照片上我看见过的，代表周老师来讲解的那个男学生。”
在学校碰见很正常，白纪川没多想，一然也是随口问：“周老师会不会被人坑了？”
“我问过他了，不是前几天就有人造谣他睡女学生吗？”白纪川说道，“但是他说没有，那个女学生没有任何问题，她除了上课每天都在工厂，帖子的事他们俩谁都没提，见面都是谈工作。周子俊说我要是不信，可以去工厂里问问，人人都说一个小姑娘能做到这个程度，很了不起。”
“的确了不起呀。”一然点头。
“我不该戴有色眼镜看人的。”白纪川说，“就算不信她，我也该信周子俊，他说是实验结果有问题，我何必去怀疑其他事。”
“你也是担心周老师嘛，他那么老实的，可能被自己学生卖了都不知道。”一然说。
“那个家伙，情商全长在智商上了。”白纪川恨道，“可是智商高的人，怎么会被人骗呢。”
一然笑道：“周老师眼里的世界美好呀，看谁都美好，哪怕你们骂他笨，他自己过得乐乐呵呵的，不是挺好吗？”
白纪川叹气：“你说的也对，除了这一次，我几乎没见他叹气过，他以前的实验失败过无数次，但唯独这一次，拉了赞助，牵扯太大，他责任心那么强。”
一然打开手机，看见清歌发来欢欢的小视频，等红绿灯时放给了白纪川看，漂亮的小宝贝，奶声奶气地跟着她妈妈学：“叔叔姨姨，欢欢想你们。”
白纪川终于露出几分笑容：“真是小天使。”
一然看他一眼，把手机收起来前，给清歌发了消息说：“有突发的事，白纪川要忙了，我不用陪着他过假期，下个礼拜，陪我去美华检查身体好吗？”
此刻研究室里，有几个学生陆续回来，周子俊坐在窗前发呆很久了，冯倩坐在后面，其他几个人进来后都小声说话，有人不小心把水杯碰倒在地上，响声惊醒了发呆的人，周子俊转身看见大家，微微一笑：“好了，我们重新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