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跨国婚礼 完结+番外 (姜小饼干)

韩子夜想起韩爸来找她的事，试探问：“我爸他，找你了？”

韩妈惨淡一笑，表情伤感：“我跟你爸这半辈子，他只有一分爱我，但我却有十分爱他。可满分不是一百分么？我剩下的九十分，都是在恨他。”她抱住手臂，瘦削又憔悴，让韩子夜非常心疼，“我一直在等他，他这回，没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韩子夜和韩妈都清楚，韩爸不出现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韩爸这次，彻底放弃了韩妈。

韩子夜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结婚吗？因为不论是一个人，还是一样东西，你要是真心喜欢，一定会想把它带回家。一样不能带回家的东西，你迟早会放弃。”

她对着韩妈，说出了二十多年没说出的话：“妈，你已经四十多岁了，早已经不是一个为了自己开心，不需要去在乎别人的小婴儿。先不说我爸那老婆和你当年的恩怨。单说韩兵，还有曾叔，他们都是无辜的，凭什么要被你们牵扯其中？”

韩妈身子微斜，靠在沙发靠背上，安静而疲惫。

韩子夜接着说：“我知道你来找我，是想问我什么。我爸他确实来我这儿找过你。”

韩妈一点点直起身子，眼睛里亮晶晶的。

“我爸一个多月前，你刚出事那会儿就来了。那天我跟他说，韩兵因为你们，心理出现了问题。韩兵还小，又是蜜罐里长大的，受不了这个。”韩子夜看着韩妈的表情，小心翼翼说，“我爸当时嘴硬不承认，但他没敢耽搁，立马就回去了。”

韩妈面无表情对着韩子夜。在韩爸心里，这世上，没人能比得上韩兵。韩妈等了一辈子，却输给了一个孩子。

还有——

韩妈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她突然一抬手，狠狠给了韩子夜一巴掌。

一声脆响。

韩妈厉声说：“人家生的女儿，是妈的小棉袄，我生的，偏偏是个冤家。我下的这盘好棋，被你搅合得满盘皆输。 ”

果然是韩爸亲生的。韩子夜脸上盖着个五个指头印的大红戳，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再看过去，她眼里冷冷的带着狠意，和韩爸生气时一模一样。

她犯倔，咬着嘴唇说：“妈，你拍这么用力干什么，我又不是苍蝇。”

在韩子夜身上看到了韩爸的影子，韩妈的态度也软了下来，摇着头苦笑道：“妈妈什么都没有。我跟了你爸二十八年，没名没分。我以前的同学，都一个个功成名就，在国际上得奖，成了大腕巨星。我呢？以前给我配戏演苦情男二的，现在我得演他丈母娘。”

韩子夜说：“你还有曾叔呢？”

韩妈嗤的一声：“他那是心愿未了。没得到手的时候，他把我当女神。如今追到手了，我俩也就到头了。我没办法想象我们以后的生活——他开始挑剔我卸妆的样子，嫌弃我打完针脸得僵上大半个月，拿我在床上的表现和年轻的小姑娘比较，甚至会渐渐咯应，我和一个跟他不对付的男人，曾一起睡了二十八年……”

韩子夜失声：“妈——”

韩妈轻碰着韩子夜的半边脸说：“傻孩子，你为什么要结婚呢？当一个男人和你定下来的那一刻，你以为是开始，他却觉得一切都结束了。没有我，你爸爸一样会找别人。每个人都想把喜欢的东西带回家，就是因为即使不玩了，这东西也仍然是你的。”

韩子夜无言以对。

韩妈晚上就睡在韩子夜的客房，可把韩子夜折腾得不轻。刷浴缸，换床单，找睡衣，点精油，还要一杯鲜榨的柠檬水，韩子夜觉得比上班还累。

躺在床上，韩子夜想起麦洛，心里变得踏实起来。她对自己说：“我不会后悔。”

事情还没完。早上上班前，韩子夜刚送走了韩妈，下班后，就又接到了曾澍的电话。

曾澍说：“子夜，你来看看我吧。”

韩子夜答应，说马上就去。

曾澍又说：“家里没有酒了。”

韩子夜又去酒铺买了瓶威士忌。

曾澍家是个独立的两层别墅。韩子夜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应门，她拿手一扭，门没锁。

她找了一圈，最后在地下室的洗衣间找到了曾澍。

他半倚着洗衣机，一脚踹翻了放脏衣服的收纳筐，里面的臭袜子掉得满地都是。

屋子里刺鼻的酒味和洗衣液的香味混在一起，让人一阵作呕。

韩子夜掩鼻走了过去。

曾澍衣衫不整坐在地上，下巴上泛着胡茬，看起来脏兮兮的。他没看韩子夜，只自顾自说：“你妈走了。你猜她怎么说的？她说，即使你爸不要她，她也不会跟我。”

韩子夜蹲下身子，看着曾澍的样子，觉得他挺可怜的。

她架住曾澍的胳膊，想把他抽起来。没想到喝醉的人死沉死沉的，韩子夜使了全力，也没能成功。

她说：“你别往下坠，自己也使点劲呐。”

曾澍听罢，一翻身，把人压在墙上，作势要吻。

韩子夜一抬腿，一个膝盖把人顶了出去。

曾澍沉吟了一声，冷汗登时冒了出来。他双手捂着肚子，踉跄倒退了几步，大口喘气，勉强开口：“对不起啊子夜，我会错意了。”

韩子夜垂眼看他，冷冷哼道：“幼稚。多大岁数的人了，就那么输不起？”

说完，韩子夜一步步走上楼梯，推开大门离开。

地下室里，灯光冰冷而晃眼。女孩踩在楼梯地毯上的沉闷脚步声，和重重的关门声之后，是戛然而止的安静。

曾澍顺着墙根滑了下去，四仰八叉平躺在地上。他气不过，自己这辈子，居然输给同一个男人——两次！

……
麦洛正准备出门。

他帮麦爸又物色了一个洗衣店。那家店的地段不错，机器还蛮新。店老板要价偏高，但也不算离谱。

这样的店很抢手，一般不等经纪接手，就已经卖掉。

麦洛看了看表，跟人约好的时间快要到了。

手机铃声响起，他低头看了一眼，赶紧接了起来。

打电话的是韩妈。她在那头直接说：“我在你家附近，你把你的地址再说一遍。”

麦洛无奈，报上家里的门牌号。

不一会儿一辆劳斯莱斯开过来，司机在麦洛家门口停好车，打开后面的车门，韩妈笔直的长腿伸了出来。

韩妈是细高个子，到了这个年纪，更显得清瘦。相比之下，韩子夜比韩妈要丰满不少。

麦洛对着韩妈点点头说：“你好。”

韩妈在房子周围转了转，带着来者不善的笑容说：“不打算请我进你家里看看吗？”

麦洛说：“对不起，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韩妈脸色一枕。

麦洛仍是顶着一张扑克脸说：“阿姨，我有急事要出门。”

韩妈站定了，说：“那好，我长话短说。”她语气很是不满问，“你的外公，是音乐学院的王远平教授吗？”

“你认识他？”麦洛有些吃惊问。

韩妈笑：“怎么？韩子夜没给你看过她那张照片？”

“什么照片？”

“没什么，”韩妈嗲里嗲气的声音，显得不太温暖，“我不但认识你的外公，还认识你的母亲。”

麦洛猛地抬起头：“我的，妈妈？”

“对。”

上次韩子夜把麦洛和王教授的关系摆给韩妈，就是为了让韩妈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不要难为麦洛。而韩妈知道了这件事后，怕麦洛是骗子，特意托曾经跟王教授夫妇关系亲近的同学打听过。

她说：“我来，是受人之托。你母亲临终前说，等你长大懂事了，一定要让你知道，她不是不要你，而是你的父亲不撒手。离婚时，你的父亲扣着你的护照，甚至以死相逼，说她到处演出，根本没有精力抚养孩子。其实，他是为了低收入家庭养孩子的那些补助。有了这些钱，他就可以不去找工作，在家吃救济。至于后来，你母亲身体越来越差，你外公外婆年纪也大了，就没有再把你要回身边的打算。”

麦洛沉默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知道了。”

韩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如果你不是王教授的外孙，我这儿，不知道有多少难听话等着你呢。现在，什么都不提了。我只说一句，中国人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跟韩子夜现在结婚，仅‘天时’这一条，就做不到。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韩子夜有些钻牛角尖了，不是非要找个穷小子，才算是真爱。其实，嫁给经济条件比较好的男人，婚姻幸福夫妻恩爱的，也不在少数。”

她摇摇头：“小麦，如果我是你，就给自己几年的时间奋斗。到时候，如果你跟韩子夜还有感情，就顺其自然在一起。如果你们的感情有了变化，那也只能怪没有缘分，就大方祝福对方，好合好散。你母亲最后的日子，她宁愿倒在舞台上，也不愿回到你父亲身边。这说明了什么？”

韩妈退后一步，淡淡说：“不要让你的女人因为你，牺牲太多。”

麦洛走过去，帮人拉开车门，算是逐客令：“阿姨，你不是子夜；我的妈妈，她也不是子夜。只有我知道，子夜要的是什么。”

韩妈别有深意笑笑，坐进了车里。她翻起眼又看了看麦洛，对着前边的司机说：“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