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意,“我受得了。”
师傅看着两个孩子笑,“阿旭今天满十七了?”
钟旭点头。
师傅从兜里掏出一张红钞,“去割一块肉,买只烤鸡,买点凉菜,还买两瓶啤酒。”
“不用,也不是什么大日子。”钟旭说。
师傅一鼓眼睛,“拿着。”
他思考了几秒,接在手里,“谢谢师傅。”
师傅摆手,“快去快回,到饭点了,等着烧菜。“
蒲娇跟着钟旭走出院子,她说,“阿旭,我现在觉得师傅一点都不凶了。”
钟旭“嗯”了声,“师傅对我很好。”
不仅是生活上照顾他,手艺也一点不藏私,啥都愿意教他。
蒲娇面带微笑,“那你运气真好。”
买了菜,师傅掌勺,钟旭和蒲娇打下手,很快就做好一大桌菜。
平时只有师傅和钟旭,饭桌上基本不说话。蒲娇来了,一下子热闹起来。
师傅心情好,喝起酒,让钟旭陪他喝。当然,师傅喝白酒,钟旭喝啤的。
蒲娇也要喝,钟旭给她倒了一杯,她几口就喝光了,两颊染上酡红,还没喝够。
钟旭怕她喝醉,不答应。
她瞪他一眼,倒也不再要酒喝了。
饭后,蒲娇从盒子里取出生日蛋糕,蛋糕上白白厚厚一层奶油,镶了草莓和芒果,正中位置,摆放着happy birthday字样的巧克力牌。
蒲娇关上窗户,拉拢窗帘,屋子里没了光线,暗下来。
她插好七根蜡烛,点火,烛光映照着她的笑脸。她一边唱歌一边拍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钟旭静静的,目光柔软。
他一颗心被填满了,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生日歌,真好听。
她唱完了,眼神明净透亮,“阿旭,你许一个愿。”
钟旭看她,她用眼神鼓励他,也催促他。样子很可爱,像只狡黠的猫咪。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闭上眼睛,想,希望日子一直这样美好。
然后睁开眼,一口吹灭蜡烛。
蒲娇用手拿起巧克力牌,递到他嘴边。钟旭犹豫了下,张嘴去吃。他的唇碰着了她的指,颤了颤。
蛋糕很甜,钟旭并不喜欢吃甜食,因为是她特意买给他的,他吃了两块。
甜得腻人,甜到心坎里,又觉得温暖。
下午钟旭依然给师傅做帮工,蒲娇看电视打发时间,青春偶像剧,她看得昏昏欲睡,最后还真的躺在竹沙发上睡着了。
傍晚钟旭收工,他冲了个澡过后去找她,在门口停下脚步。
电视播着广告,她静静的睡着。火红的夕阳透过窗户铺洒在她身上,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
他就倚在门口,不舍得叫醒她,目光笔直,动也不动。
她忽然翻身,钟旭吓了一跳,几乎是冲过去,俯身按住她肩膀。
差一点,她就摔在地上。
其实摔在地上也不会疼,但他松了口气,觉得好笑。
蒲娇醒了,一动,嘶了口气。竹制沙发太硬,被硌着,全身发痛。
钟旭问,“怎么了?”
蒲娇站起来,扭脖子抡肩膀,“没事,我缓缓。”
中午剩了不少荤菜,晚上便煮了绿豆粥和白水青菜,天气大就想吃清淡的,这两样格外合胃口。
师傅年纪大了,熬不得夜,晚饭后看了半集电视剧就去睡觉了。
蒲娇睡了一下午,精神头十足,在院子里乘凉。
这个时节蚊子多,钟旭点了盘蚊香搁在她脚边。然后他去烧水,烧好了,叫她洗澡。
蒲娇没带换洗的衣服,钟旭拿了自己的T恤和短裤给她。
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衣服穿在她身上很大,松松垮垮。她还洗了头,头发披在脑后,滴着水。
她站在夜色中,清纯又无辜,钟旭慌忙别开视线。
院子里有口井,他打井水洗衣服,她过来和他一起。两个人挨着,钟旭能闻到她身上洗发水的清香,钻进心脾里。
夏天的衣服单薄,搓干净晾起来,第二天一早就能穿。
两人坐在大榕树底,看着晾竿上迎风飘扬的衣衫,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直到夜很深了,钟旭说,“好了,你去我屋睡觉,我去师傅屋里睡。”
蒲娇没起身。
钟旭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半晌,她支支吾吾,“其实我有点怕。”
☆、第13章
钟旭没听明白,“怕?”
“一个人,我害怕。”
蒲娇说完,整张脸发红发烫。心里暗暗庆幸,好在有夜色掩护,他看不见。
她感觉不好意思,提出想住在这里的人是她,这会儿又说自己害怕,怪矫情。
可她一想到要独自在这不熟悉的环境里睡一晚上,一颗心便飘着,惴惴不安。
钟旭没说话,蒲娇脸皮薄,泄气,“算了……”
他终于开口,“你要是不介意,我打地铺。”
蒲娇一喜,“我不介意。”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这样会不会感冒?”
钟旭笑,“不会,天气热,我体质强。”
蒲娇:“真的?”
钟旭拿起地上的蚊香,“走吧。”
蒲娇跟在钟旭身后,她喜欢看他宽阔高大的背影,很有安全感。
到了卧室门口,他停下脚步,她差点一头撞上去。
她以为他改主意了,心悬起来,“怎么了?”
钟旭推开门,顺手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了一下,灯亮起来。
他把蚊香给她,“进去吧,你先睡。”
“你呢?”蒲娇问。
也许是她问的急切,他明显愣了下,然后声音带上笑意,“我去师傅屋里拿凉席和被褥。”
蒲娇轻轻“哦”了一声。
他用眼神示意她进屋,看着她进去了,才转身离开。
蒲娇把蚊香放在床头,然后打量这间卧房,很干净,陈设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把竹椅。
她站了会儿,才脱鞋躺到床上。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一股淡淡的香皂味。
蒲娇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异样,脸红了,心跳得飞快。
窗前闪过一道影子,下一秒,他从外面进来,一只手拿着凉席,一只手抱了床薄被褥。
钟旭用脚带上门,然后就在门边铺凉席。
蒲娇侧身,支头看他。
他动作麻利,抖开被褥,随意扔在席子上。
就这点功夫,他额头和背心出了不少汗,下意识脱衣服。
刚把衣服撸到腰的位置,手一顿,放下来。
他看向蒲娇,发现她也看着他,两人目光对视,气氛微妙。
钟旭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有点不自在,挠头。
还是蒲娇打破沉默,“可以关灯了。”
她翻身,躺平,闭上眼睛。
钟旭说:“好。”
“啪”的一声响,灯灭了,蒲娇睁眼。
黑暗中,他睡下,地上横着长长一条影子。
累了一天,钟旭很快睡着了,他睡得沉,有轻微的鼾声。
蒲娇不自觉弯起嘴角,再次闭上眼。
醒来天已大亮,床头边竹椅上整整齐齐叠着她的T恤和短裤,她换了衣服,打井水洗脸,冷水掬在脸上,神清气爽。
钟旭早就起床,开始新一天的打铁活计,他听见外面有动静,出去正好看到她抹脸。
视线中,少女站在院子边,长发随意挽了个团,脸蛋光洁,像剥了壳的鸡蛋。
他不禁看了眼自己的手,真他妈黑,和她简直天壤之别。
紧接着,他暗骂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和女孩比什么白不白。
蒲娇看见他,露出笑,“阿旭,井水好凉快。”
钟旭说,“这是师傅自己打的井,地下二十米深的水,冬暖夏凉。”
她走过来,“你起床多久了?”
“六点,热醒了就睡不着。厨房给你留了粥和包子,你去把早饭吃了。”
“哦。”
就这样又在院子里待了一天,傍晚夕阳落山,钟旭放下手里的铁锤。
吃过晚饭,师傅给钟旭结工钱,他没有实打实干满六十天,师傅却数了两千五。
钟旭不要多出来的钱,他清楚铁铺利润不大。
师傅笑他,“傻小子就是傻小子,太实诚。这是你应得的,多余部分就当师傅给你肯干的奖励。”
钟旭收下,“谢谢师傅。”
他和师傅约定,开学后依旧每个周末来铁铺。
隔日回到家,难得轻松的待了两天,进入高中二年级。
高二的课程明显难度增加,老师也开始给孩子们施加升学压力,从早到晚泡在习题堆里,紧张的氛围让人喘不过气。
对钟旭而言,十公里外王家镇的铁铺,便是他能得到放松和快乐的地方。
熊熊火焰烧红的铁,在大锤一起一落敲打下,被他改变形状,变成有用的器具。
这让钟旭感到充实,并产生极大的满足感。
国庆节的时候,黄祥书生下龙凤胎,取名蒲平蒲安,希望他俩一生平平安安。
喜悦的背后,潜伏着沉重的负担。
可不是,大大小小仨男孩子一姑娘,抚养的压力像一座山,沉甸甸压在蒲民和黄祥书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