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舅,也就是正在院子里说教的那一个,名叫楚胜利,他娶妻早,不过刚结婚的时候几年没生出来个孩子,所以才将楚堂过继,但收下楚堂之后,却连生了三个儿子,也导致楚堂成了多余的。
二舅舅名叫楚胜民,一儿一女。
三舅舅就可怜了,他叫楚胜全,他比楚慈去世的母亲大了一岁多而已,但结婚却很晚,而且结了两次婚,这头婚的妻子嫁进门之后身体就不好,几年后才生了女儿,生完人就死了,而二婚的媳妇儿嫌弃这个老三有个拖油瓶,所以对老三头婚的女儿不太好,那丫头今年才八岁,学都没上,和楚堂一样,是楚家最底层的人。
因着楚老爷子还在,所以这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左右各有两间屋是老二老三家的,正门四间屋,老爷子老太太一间,剩下的就是老大一家的。
楚慈心里有些庆幸,虽然一个人在祠堂生活很可怜,但要是让她以不受宠的身份生活在这样一个人数众多的家里头,她会更憋屈。
看着楚堂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明显,楚大舅的话才说完就注意到了她,脸色变了分秒之后,却突然笑了一声。
“正好,你姐也过来了,你要是不乐意,现在就跟着她走,我绝不拦着你。”楚大舅一张自信脸。
楚慈身上的衣服也干了,清清爽爽的,此时再听到楚大舅的话,心里却突然乐开了花。
自个儿的弟弟当然要自己养,她就不信她一个大活人,还能连楚堂这个半大的小子都养不起?
这么一想,楚慈直接迈了进去,可楚堂的脸色却有些变了,看着楚慈的眼神倒不是厌恶,而是复杂。
双生姐弟俩,还是有些心灵感应的,最近他心里一直不踏实,一直担心楚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可偏偏他不能去看看,否则要是被楚家人知道了,就会骂他是白眼狼,更给了机会拒绝他不去上学。
第16章 恩情
虽然想知道楚慈最近的情况,但眼下看到楚慈来了,楚堂心里又有些慌了。
他刚上初中那一年家里也闹了一顿,“爸妈”不让他继续上学,而楚慈也像今天一样来看她,当时她手里拿了几条刚从河里抓起来的小鱼,灰头土脸,来的时候听到他要退学的消息之后,直接跪在楚家门口,死缠烂打,再加上他平时乖巧哄得老爷子欢喜,让他退学的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只是那一幕却一直留在他的心里。
他从来没那么怨恨过自己亲生父亲,从那时起,他就时不时想着,倘若他的亲生父亲没有突然离开这个小山村,他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一样寄人篱下,叫舅父舅母爸妈,要仰人鼻息,连家中的弟妹都不敢得罪……还有楚慈,每次看到她脸色一日比一日差,脸皮一日比一日厚,身材一天比一天圆滚,他这心里就像是刀子割一样。
嫌弃吗?是有的,但更多的是痛恨。
因为他心里清楚,要不是亲生父亲抛弃了他们,他也好,楚慈也罢,都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看着楚堂变幻的脸色,楚慈眸光暗了暗,走进门口,看着这院子里看戏一样的一家老小,直接开了口:“大舅说的真的?你同意让楚堂跟着我走,从此以后不再当大舅的儿子?”
楚胜利愣了一下,没在楚慈脸上看到那丝惊慌失措让他有种不对劲的感觉,而且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像是盼着楚堂离家出走一样?
“你今天又来干什么?难不成是想借钱?”楚胜利还没开口,他亲生的大儿子就已经说了话。
以前楚慈每次来都会拿点东西过来,不贵重,但都是她省吃俭用想尽各种办法攒出来的,有时候是野鸡蛋,有时候是河里抓的鱼,再不济那也会有不少野菜,但这次却是空着手。
“借什么钱?我们家没钱!这些年养着一个小的还不够,大的还想占便宜不成?滚滚滚!否则别怪我将你打出去!”楚胜利顿时就怒了,直接瞪着眼说道。
楚慈眼中闪过一丝闹意,她前世活了那么多年,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
不过再看看楚堂那丝毫没变的难堪脸色,她就知道,这小子在楚家没少受委屈。
如此一想,楚慈心中盘算了一下,不过几秒钟,突然脸色一变,扑过去拽着楚胜利的衣服,故意扯着嗓子便开始号丧一样说道:“大舅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我是你亲外甥女,你借我些钱财又怎么了?还有阿堂,他可是你的‘大儿子’,以后是要给你养老的,当年要不是有他的福气,大舅你怎么会一个儿子接着一个儿子的生?这么大的恩情你不能不记!”
楚胜利一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手里那便宜的烟卷冒着烟,烟灰无声落地。
他养了个儿子,还欠了这儿子的恩情?
楚堂的确是个乖的,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听话,四五岁就能干活,后几年更是将家里里里外外管理的干净,从十多岁的时候起,他也差不多能养活自己了,每天捡柴火摘野果,搜罗山上各种东西拿去收购站卖,卖得钱其实也差不多够他上学用的。
可即便是楚堂一个人能养好自己那又怎么样?要不是有他,他很小的时候就饿死了,现在让他听话那也是理所应当,就是他没想到,楚慈这个泼皮货竟然说他生儿子是占了楚堂的光?!
第17章 不能白认
楚胜利这个人很要面子,眼下听到楚慈的话,一张老脸都拧巴在一起,怒意浓浓,手里的烟卷也吸到了头,往地上一扔,用脚搓了几下,见楚慈拉着他的衣服不撒手,干脆用大力气直接将人甩了出去。
“小野种,你再胡说我抽死你!”楚胜利吼了一声,又道:“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供他吃供他喝,你敢说他对我有恩?你这疯丫头不想活了是不是!?”
那圆圆的身子好像个球一样,直接砸在了地上。
楚慈今年十七岁,但却有二百来斤,平时睡觉都没办法平躺,眼下倒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她也不怒,刚刚说那些话不过就是想要刺激一下这个大舅,看他什么反应而已。
掸了掸身上的衣服,又走了过去:“大舅,当年你生不出儿子被人耻笑,阿堂入了楚家的门才帮你挡了一部分风言风语,你既然认了他当儿子,那就不能白认!”
“这些年你怎么对阿堂的,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说自己供他吃供他喝,我看就是放屁!你这三个儿子,哪个不是养得白白嫩嫩?这手上连茧子都没有一个,可是阿堂呢?他这手上的疮疤有多少你没睁着狗眼看清楚过!?你养这么多孩子的确辛苦,他是老大,干点活也是理所应当,但这些年他赚努力赚钱也补贴了不少家用,可不能到最后连个上学的资格都混不上!”
她的灵魂是个古人,又有胖楚慈的记忆,清楚知道古往今来穷人的出路从始至终也只有读书这一条。
楚堂早慧,似乎直接就越过了胡闹的阶段,从小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也比常人更加努力万分,而他为这个家做的也不少。
还有,她也听别人说过不少她和楚堂母亲的事迹,清楚知道,当年楚家日子不好过,楚胜利娶妻之后一直怀不上孩子,夫妻俩吃了不少的药,而这药钱就是楚家嫁女儿赚来的。
她亲生父亲的家境不错,在这村子里算是小富人家,给的聘礼自然也不少,而那些钱,却没有一分一毫用在楚堂身上!
楚胜利花着他们姐弟二人母亲的“卖身钱”,却她母亲被人抛弃的时候将亲妹妹赶出家门,这么多年苛待外甥和外甥女,骂他是条狗她都觉得侮辱了畜生!
此时楚胜利简直不敢相信楚慈敢说出这样的话,旁边几个小的听了,甚至也忍不住觉得这丫头是不是疯了。
“你、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我是你舅!”楚胜利喘了几口粗气,狠狠地盯着她:“好心养了他这么多年,现在竟然养成仇了是不是?那好啊,你将人带走,以后他不是我的儿子!你们俩就算是饿死也和我无关!”
“大舅,阿堂的户口都被转在你名下了,你现在说的好听,以后要是你这几个儿子不孝顺,还不是要指望他?到时候就算他拒绝也没办法吧?”楚慈紧接着嘲讽道。
她和楚堂也是有户口的,不过当年上户口的时候也很麻烦,幸亏过世的老村长人好,忙前忙后没让二人变成黑户,要不然楚堂上学都是麻烦。
第18章 信我一回
这楚大舅被气得不轻,要不是他正至壮年,没准会被气晕过去。
“好!好!可真是秀禾的好女儿!阿堂,你是不是也像她这么想?觉得我这些年对不住你!?”楚胜利怒极,转头看着楚堂道。
楚堂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住了,根本不知道楚慈是怎么想的。
让他讨好楚家一家人,努力上学的人不是她吗?以前不管发生什么,楚慈都会以让他上学为先,就算是跪在地上几个小时,毫无尊严不顾一切,她也都会毫不犹豫去做,可现在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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