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愤愤说着:“我爸妈都在加拿大,我算好了时间的,肯定是有人报信,他们才会那么快回来,哎呀烦死了!”
陈以航好端端站在那里,可他觉得心里越来越惶恐,像是站在陡峭的悬崖边被凛冽的大风一直吹来吹去。
杨秉文怎么可以这样子对阿荏。他将她锁在房间里,没收了一切私人物品,他的阿荏现在该有多绝望,她没有办法将消息传递出来,一天到晚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她甚至还会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他只消想一想,就觉得心被针扎一般疼痛。
空气中一直悬浮着女生的话,少年就快要乱了方寸。
杨昱美将他所有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她的心底忽然浮起淡淡的快感。
报复的快感。
这就是你们俩背叛我在一起所要付出的代价。
她甚至还对父亲存了一丝感激,毕竟只有她的爸爸出面,她的妹妹和以航哥哥才有可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一刀两断。
少年朝她望了过来,杨昱美敛了神思,竭力装出一副天真和受害者的模样。
陈以航静静盯着杨昱美已经晒得通红的面颊,她千辛万苦跑出来找他,就是为了能将这一切解释给他听。他朝她笑一笑:“谢谢你。”
杨昱美愣在原地。
她整个人都在恍惚,仿似被一整片温柔的海洋包裹住,她奢望了那么久他的温柔,竟然在此刻轻轻松松得了来。她凝望着少年被金光笼罩的侧脸,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哪怕要出卖灵魂,也在所不惜。
她朝陈以航绽放出一朵洁白无比的灿烂笑容:“没关系的,那我先走了。”
她挥挥手,然后转身。
杨昱美一边走,一边浅浅弯起唇角。
她扬起头,眼睛里闪过锐利的光。
——这还只是第一步,之前你们赠我的所有悲伤,我都要统统讨回来。
身后的少年身影,被暮阳拉得越来越长。
凉城下起了连绵不绝的夏雨。
淅淅沥沥的。
将人心也淋得很潮很潮。
高子乔来了杨家。
杨昱美在客厅里陪他打闹,杨秉文则一直守在沙发上,虽是在看着报纸,可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直朝他们那边撇去。高子乔得不到杨秉文任何回应,连关于荏荏何时回国这样的问题,他也只是一句,“开学了就会回来的。”
那一瞬间,男生真有一股破口大骂的冲动。
他真是恨极了这些大人们所谓的官腔和圆滑的面具。
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高业年。
与此同时,风萍从楼上下来,姗姗来迟。
她的眼眶红红的,似是极疲惫,“秉文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荏荏两天连一口水都没喝过了,你只要去看了一眼,就会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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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天是灰的梦是反的,是不是你的手,还会牵着我的 4
“荏荏在家!她为什么不吃饭?”说话的是高子乔。
杨昱美连忙用眼神止住他。
杨秉文不耐烦地挥挥手,“饿死算了!谁也别再求情,我倒要看她犟到什么时候!”他转过身子朝高子乔笑笑,“子乔对不住了啊,最近家里事情比较多,你来玩我们也怠慢了。”
他随即朝杨昱美厉声喝道:“昱美你替我们送送子乔!”
其实男生早就从以航那知晓了一切,他今天来就是想当面与杨叔叔对峙。杨昱美静静走在他身侧,她抿着嘴,唇边攒出一丝极轻的笑意。她庆幸自己占了先机,赢了头筹,既然高子乔迟早都要来家里发现荏荏并没有出国这个事实,何不如她顺水推舟早些告诉了陈以航,还能赢得一些印象分。
她觉得很值汊。
高子乔磨蹭着走到大门边,忽然回身抱住她。
女生大惊,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一封信。
她赶紧藏好。
“以航写给荏荏的,他相信你。”
男生郑重其事的“相信”二字让杨昱美有一瞬的温暖,她下意识地点点头答应了。
杨昱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信朕。
脑海里的小恶魔一直在跃跃欲试,她发了疯地想要撕开那个信封。
可胶水黏的很牢,她根本没有办法完美复原。
女生的脸涨得通红,从下午拖到晚上,又从晚上到第二天清晨,这封信一直摆在她的桌上,搅得她不得安生。杨昱美“唰”一下掀开被子,“咔嚓”一声拉开门,整个人如一阵旋风般跑到阿荏的房前。她敲了敲门,阿荏睁开惺忪的眼睛,瞧见门缝下面塞进来一封信。
门口的脚步声走远了。
她爬过去捡起来看。
几天不吃不喝已经让她饿得浑身无力,她撕了好久才拆开信。
陈以航漂亮的字体霎时闯进了眼帘,她抿了抿干涩的唇。
——阿荏,见信如唔。他们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我很担心你。你曾答应我要陪我一起走下去,所以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再哭了,乖。还有,也请不要怪你父亲,能有父亲疼爱是一件太过幸福的事情。虽然我不甚赞同他在这件事情上的做法,但他这样只会激起我更多的斗志,我一定会向他证明自己,让他相信我可以给你幸福。请等我。勿念,以航落笔。
寥寥数语,字虽不多,却句句情真。
她仿佛能看见他提笔的模样。
阿荏闭上眼睛,有泪顺着脸颊落下。
他替她重新点燃了希望,让她心底的枝桠再度抽芽。
阿荏旋开台灯,抽出信纸准备回信。时间从身边不动声色地奔跑离去,甚至可以听见空气里秒针转动的滴答声,每一声都提醒着阿荏,又过去了多久,她还没能见到他。
写了撕撕了写。
终于写完时,已是正午。
屋外的雨仍旧下个不停。
佣人进来给她送饭,风萍也走进来。
她刚看了一眼阿荏,红红的眼眶里就又落了泪。这哪儿是她的小女儿,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已经瘦完了,皮肤发黄无光泽,那个下巴都尖得似乎能割破人的手指。风萍扶她上床,苦口婆心:“听妈妈的话,跟你爸认个错,跟那个男孩子断掉好不好?等你长大了还会碰到更好的人的。”
杨颂荏不看她,蜷缩在被子里,咬着唇:“让我见姐姐,我就吃饭。”
风萍愣了一瞬,大喜。
门被关上。
杨颂荏压低了声音,满眼含泪委屈地望着姐姐,“我知道是你把信给我的,我求你帮我把它送出去,就一次,我保证就麻烦你这一次,姐”她的声音放得很轻,眼泪一滴一滴,呼吸也断断续续,仿佛下一刻整个人就会化为一阵尘烟散去。杨昱美捏紧了拳心,很想拒绝她的要求。
“好。”她听见自己说。
凡事起了头,就很难停下来。
杨昱美快被他们传信的活给逼疯了。
第五封。
她“蹭”一下坐起身。
攥成拳头的寸寸指节已经被捏的泛白,她凭什么要这样义无反顾帮他们!
杨昱美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她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不。
她不能把信的事情告诉爸妈,虽然杨秉文可能会夸她,甚至更加讨厌陈以航,但这样会破坏她最近在陈以航面前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新形象,她还不会这样愚笨。
那还有什么办法既可以让父母神不知鬼不觉,又可以让他们不再彼此鸿雁传书呢?
杨昱美依约来到了阿荏房里。
“什么!”杨颂荏满面惊慌,“你说爸爸发现信的事情了?”
姐姐点点头。
“荏荏。”她拉起阿荏的手,面色诚挚:“是高子乔和我最近联系的太紧密了,今天他给完我信之后,爸爸一路跟到了我的房间,他问我手里藏得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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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荏倒吸了一口寒气。
杨昱美又说:“我当时吓得手一哆嗦,信就落地了。不过你放心,我赶在他之前就捡起来将信撕碎了,他并没有看到信的内容,只是因为最近连子乔也不让来,他便以为是子乔和我有什么暧昧。”杨颂荏耳边忽然变得寂静无声,她靠后退了几步,勉强倚靠着桌角,就连连日来的最后一抹希望也要被夺去了沉默了半晌,姐姐的最后一句话变得分外清晰,她说:“我担心以后可能都不能帮你们传信了。”
杨昱美说完就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楚她面上的表情。
杨颂荏朝姐姐用力笑了笑,她哽咽说,谢谢,没关系的。
然后就爬上了床,用力瞪着天花板汊。
那是怎样一种绝望的神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悸。
屋外黏腻的雨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天气预报说,雨季这才刚刚开始朕。
……
杨昱美回到自己的房间。
很奇怪的,她竟然没有一丝做了坏事的忐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