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了好久,回应我的只有喇叭鸣笛,风雨交织的声音。
直到后来,我喊累了,声音沙哑了,我的身后响起一道冷沉的声音:“找我?”
闻声,我双眸顿时睁大,猛然起身回头,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沈晨南又是谁。
沈晨南一手打着一把黑色大伞,一手揣在黑色西裤里,之前跟他在一起的美女不知道去哪了,只他一个人,西装革履,面色峻冷,如鹰的眸子冷漠如冰的勾着我。
与一年前相比,再看见沈晨南,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脸还是那张脸,可眼底的冷,让我陌生。
除了一张脸,我再也找不到当年沈晨南的影子。
但又或许,这才是沈晨南,真正的沈晨南,以往都是伪装。
相对于沈晨南,我实在狼狈不堪。
我没套外套就跑了出来,冰冷的雨水已经将我单薄的毛衣湿透,冷的我直打哆嗦,牛仔裤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十分难受,却比不得心里万分之一痛。
早上化的淡妆也花了,眼睛周围黑乎乎的,头发顺着雨水贴在脸上,脖子上,像极了疯子。
一年了,我不该如此狼狈出现在他面前,可在他面前,我又顾不得将自己弄的狼狈不堪。
本来我很愤怒,恨不得拿刀捅了沈晨南,可他在我面前了,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狠狠,恨恨地看着他。
沈晨南睨了我一眼,走上前一步,冷嗤:“刚才不是发了疯找我吗?现在怎么傻了?”
我抬眼看着眼前这个我做梦都恨的咬牙切齿的男人,刚才的疯狂一瞬间沉寂了下来,面上异常平静的说:“沈晨南,孩子死了,我们的孩子死了。”
你还没看一眼,就没了。
我的声音像被冷风吹散无法连成线的雨水一样破碎,话出口后,我觉得可笑又讶异,想过太多的开场白,没想到出口的却是这句。
可我更没想到,沈晨南表情淡漠的几近冷漠,阴冷讥讽说:“怎么?没了孩子这个筹码,不能索要更多的钱,很失望?当年给的钱,不够?”
第6章:孩子没了
我惊愕的看向沈晨南,冰冷无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语气却又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
我忽然发现这个男人我不认识。太陌生了,可我也知道。不是他陌生,是我自己这么久一直不愿承认,尽管我恨着,我却还想得到他一个解释,听见他向我忏悔。
多么可笑。
我曾想若他认错。我会不会原谅,可那些都只是我曾想……
在一年前。我在手术室里跟孩子生死一线,沈晨南却因为女票娼被抓了进去时。我就该死心。
在沈晨南的父亲拿着五十万对我说“这是晨南补偿你的,重新找个好男人嫁了吧”,那时我就该明白啊。
我跟沈晨南相爱三年,他的母亲允诺我若是生了儿子就同意我进沈家门。可后来我生了个女儿,还是一出生就死了的女儿。
我被沈家抛弃,沈晨南抛弃。他至始至终都没去医院看过我,没看我们的女儿一眼。
我的双手在两侧紧攥着。看着让我做噩梦的俊脸,我眼都没眨,任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连成线滴下。扬手一巴掌扇在沈晨南脸上。那一声脆响,打在沈晨南脸上,却将我自己也给打醒了。
沉寂之后的我像火山爆发,咆哮道:“沈晨南,你不是人,那是你的孩子啊。”
沈晨南只沉默了一瞬,丢掉了手里的伞,大手忽然像一把钳子掐住我的脖子,眸子里是滔天的怒意,他暴怒到边缘,冷吐出一句话:“楼笙,别在我面前上演这一出,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沈晨南想要孩子有的是女人为我生,死一个又何妨。”
死一个又何妨。
我又气又恨又痛,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想到我那可怜的孩子,再看着沈晨南无情的脸,我没有反抗,眸子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冷下去,艰涩自嘲:“看来我真是高看了自己。”
“你还知道自己低微卑贱。”沈晨南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楼笙,人命在你眼里算得了什么?别把自己弄的这么高尚,这一年没有我,你看看自己活的多狼狈,怎么,现在这是想跟我来个重逢的戏码再回来?可惜我沈晨南不缺女人,隔夜的剩菜,看着让我倒胃口。”
隔夜的剩菜。
心里无尽酸涩,那个曾经对我海誓山盟的男人啊,他在对我说,我让他倒胃口。
不知何时眼角大颗大颗的热泪从眼眶涌出,被冷风瞬间降温,合着雨水,冰冷刺骨的从脸颊滑落,打在他的手背上。
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滩令人恶心的污秽,然后不屑的松开我,我的身子无力的瘫坐在雨水里,瑟瑟发抖。
一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夜,我抱着孩子凉透的身体在雨幕里步子虚浮……
雨越来越大,冲刷着路面,积水像奔腾的河流,我的目光盯着沈晨南被雨水湿透的皮鞋,然后慢慢上移,我就坐在地上,仰着头看他,他俯视着我。
我恨着这个男人,一年来,恨意只增不减,我在心底歇斯底里,可嘴唇哆嗦着,颤抖着,吐不出一个字,全哽在喉咙里,我轻轻一张嘴,一呼吸,便疼的我不能自己。
看着看着,雨水与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轮廓,我忽然笑了,笑的凄凉,笑自己可悲,带着剜心的痛,我声音平缓,带着疲倦,带着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沈晨南,让你失望了,我现在活的很好,不需要你,我楼笙也依然活的很好。”
或者说,没了你,我更好。
或许是跟傅容庭待久了,也有了他的影子,一些脾气沉浸的很快,我本可趾高气昂,炫耀的对沈晨南说,我现在活的很好,是北城傅家少奶奶,没进的了沈家,却进了比沈家门槛更高的傅家,可我没有,我的每一个字都如此轻缓,很平淡,像这路面上流动的雨水,没有温度,寡淡到极致。
第7章:我没有心了
沈晨南蹲下身,捏着我的下巴。阴冷一笑:“那你就好好的活着。我忽然发现一年未见,今天这个重逢我很惊喜。这张脸蛋,还是这么动人,你再努力点,我或许会让你进沈家的门,最不济。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也能给你点钱。接济接济你。”
“可我已经不稀罕进你们沈家的门,沈晨南。你们沈家门槛太高,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人进,刚才你怀里搂着的小美眉,是哪个夜场的吧。那种身份上不得台面,不过倒让我知道你沈少的品味真是越来越低了。”
“夜场的女人也比你楼笙干净一百倍,她们是光明正大的拿着身子赚钱。总比你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的好,楼笙。在我面前,装什么傲气,不过就是被我穿过的烂鞋。如果你吃醋。明说,我会考虑让你回来,欲擒故纵这招,还是别来。”
丢下这句话,沈晨南转身离开,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努力?
欲擒故纵?
我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肉里也不觉得疼,我坐在路灯下,雨如我的泪水,没完没了,越来越汹涌。
我努力了三年,可最终换来的是你的绝情。
我付出了一条生命的代价也没走进沈家……
沈晨南,以前我稀罕你,现在,不会了。
我拖着无力的身子回到公寓,没有开灯,寻着记忆,凭着感觉,从客厅摸索到浴室。
我每一步走的艰难,每走一步,我都能听见水从裤腿里滑出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因为静的可怕。
浴室里,我的身子凉透了,牙齿都在打架,唇瓣都已经紫黑了。
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伸手打开莲蓬,站在花洒下,我将自己脱了个精光,用身体去感受温热。
热水从头上淋下来,可我感觉不到暖,有的只是刺骨的冷。
我缓缓蹲了下去,紧紧,紧紧的环着自己,将头埋在双腿间,失声痛哭。
若说一年前我被沈晨南逼至悬崖边上,那么刚才,他的话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我轻轻往下一推。
坠入绝望悬崖,白骨森森,万劫不复,我无能为力,唯有抓住,傅容庭的手……
痛哭之后,我还是楼笙,傅容庭的妻子,为了不活得狼狈,我必须收起眼泪,骄傲的活着,在沈晨南面前。
但今晚,我该放纵自己,一年来仅有一次的放纵。
擦干头发,我裹着浴巾出去,整个房间,除了浴室开着灯,没有一丝光亮。
我没开灯,借着窗外的光,适应一会儿,房间里的格局摆设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我走到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坐在飘窗上,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
以前我不抽烟,这还是在这一年内学会的,酒和烟有时是个好东西。
傅容庭回来时,我已经喝了半瓶红酒,红酒的后劲儿大,我的脸颊烧的不行,脑袋也有些重,看着傅容庭的身影都是晃来晃去的。
我瞥了眼傅容庭,之后收回视线,喝了一口酒,然后深深吸了一口烟,头靠着墙壁,缓缓吐出。
傅容庭伸手,只听啪的一声,卧室骤然明亮,亮的刺眼,我下意识拿手去挡,刚适应,傅容庭已经大步走到了我面前,将我手里的酒和烟都抢了过去,眉头微蹙:“酒喝多了伤身,烟抽多了伤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