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宇一愣,险些打翻了面前的咖啡杯,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不可置信问道:“你……结婚了?”他的反应在俞元熙看来并不奇怪,至少她相信,如果是以前的朋友,估计会比宋时宇更加震惊,俞元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下唇艰难回道:“没有,没有结婚……所以……”她抬起头直面他的眼神,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楚:“我是未婚妈妈来着。”
她并不觉得当未婚妈妈是个很丢脸的事情,只是她刚才迟疑是因为崔胜玄,她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件事,不想让别人去猜测。可是她没有办法对宋时宇说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骗他,最后还是决定诚实。
“你说什么?”宋时宇脸色白了一会儿,他看着俞元熙,这才开始仔细端量起来,她其实已经变了很多了,曾经眼里的稚气已经不再,她更美了,是个真真正正的女人了,不再是当初那个看着他就会脸红的小女孩了。没由来的,宋时宇茫然之后便是落寞。不过只是离开了几年而已,怎么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呢,他艰涩的开口:“为什么……不结婚?是那个人不想负责吗?”
俞元熙摇了摇头,想起崔胜玄,嘴角多了一丝笑容,她坦荡荡的看着宋时宇回道:“不是,只是有些事情我们还没有理清楚,我也没有想清楚,不过并不是老师你想的那样,他很爱宝宝。”看到宋时宇的那一刻,心的确慌乱过,就像走夜路一样,突然一只猫冲出来,会猛地被吓一大跳,但是会很快地平静下来,俞元熙便是这样,尽管在收到包裹的时候,内心里有着一丝丝不可抑制的惊喜,也在刚见到他的时候,内心里有过短暂的一瞬间的茫然,可是这一切,全部都平静了。她再也不是十七岁时的俞元熙了。
宋时宇却觉得这样的俞元熙很陌生,他极力的想要忽视心头的慌乱和不知所措,在她面前他并不想这样,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宋时宇这才继续道:“现在过得怎么样?还好吗?”俞元熙用小勺子搅拌着杯中的咖啡,听到这话点点头笑道:“还不错,每天都挺开心的,你呢?”
“在处理完家里的事情之后,这两年都在外面旅行,去了很多个国家很多个地方。”宋时宇说得比较简单,俞元熙也没打算深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当年宋时宇离开之后,她伤心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也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再见面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场景,是在街头偶遇,然后说一声好久不见,还是在人海中看到对方,一句话都不说呢。现在她终于知道这是种什么境地了,看着这个让自己第一次心动的人,就犹如穿越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清晨,这样面对面坐着。
心却意外的平静。是啊……如果现在的她重新回到当年的那个时候,怎么可能不平静呢。因为她心里的人,早就已经不是他了,所以无需畏手畏脚,无需害怕他眼里的自己不够好,无需介意此刻的自己在他心里不是满分。因为不再喜欢了,所以能够平静,能够自然的说上一句好久不见。
宋时宇指了指放在一边的单反,已经很旧了,边缘的漆都已经掉了很大一块了,他眼里隐藏的温柔只有他一个人懂,这几年他走过那么多的地方,终于一点一点的放下家里的那些事情,越来越平静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寂寞,感受最强烈的那一次是在莫斯科的火车站,他坐在有些生锈的长椅上,看着人们神色匆匆,谁也不曾为谁驻足,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倦了,倦了这样不停地在找寻某些东西的坚持。直到那天下午,他在莫斯科的广场,用这个单反相机拍下最最徇烂的夕阳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也许一直以来,他所找寻的人就在韩国,就在首尔。
那个时候,他跟家里闹翻了,根本不想参与家族的争夺中去,那时候也是心高气傲,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跑到了南扬州,在当地的高中应聘了临时的英文老师一职。南扬州是个不同于首尔的城市,它很安宁,没有快节奏生活带给人的紧张气息,他开始爱上南扬州了。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俞元熙的呢,他所在的办公室正对着她所在的班级,那天,也是跟莫斯科广场一样的夕阳,他匆匆忙忙要赶到办公室拿钥匙,走出来的时候,不经意地一瞥,看到她站在走廊那里,她扶着栏杆,手撑着下巴,侧过头看着天边那一抹橘色的夕阳。
俞元熙很美,他刚来那个班级的时候就知道了,看到俞元熙他总是想到外婆养得那一盆兰花,他的外婆是中国人,是大家闺秀,平常最爱养那些花花草草,他曾经听外婆念过这样一句诗——最是清风披拂处,一茎嫩玉九支花。她端坐在教室,即便是在角落,也会让人第一眼注意到她。
渐渐地,他开始每天那个时候在这边的办公室楼看着她,她从来都没有发现,她在看夕阳的时候,他在看她。后来,很多个想起在南扬州时的肆意随性的日子,她才是记忆中最美的那一抹颜色。
俞元熙看着他手中的单反,像是陷入回忆般轻笑了起来。
当年的她虽然心里是喜欢他的,不,也不是喜欢,就是在情窦初开时,见过这样的人,一不小心的就心动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他,甚至他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她都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后来呢,他跟班上每一个人关系都好,渐渐地她跟他也能说上几句话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洗衣皂的味道至今为止她都记得,后来,她要毕业了,他也要走了,班上的人都商量着一人出点钱给他买个礼物,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他曾经在课堂上说过,最爱摄影,希望有一天能一个背包一个单反走遍整个世界。
一个周末,她砸碎了自己的存钱罐,把自己存的钱全部都拿出来,一个人去了首尔,她逛了一整天,终于买到了这么一个单反,至今仍旧记得啊,记得当时捧着这个单反坐在回去的火车上是什么心情。
她把礼物放在他的办公室就偷偷跑了,只留下一张纸条——谢谢您一年来的关心。
“当时我看着自己的办公桌上的这个单反,真的吓了一跳。”宋时宇摸了摸鼻子笑道:“等我打开纸条一看,我就知道是你,你的字迹我是认识的,我当时急得不行了,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这么大一笔钱给我买了这个,可我又怕直接找上你把钱给你,你会不高兴,我就跟一个同学打听到你家的果园,我买了好多筐苹果……那段时间吃苹果都留下后遗症了,看到苹果我就心慌。”
俞元熙微微一怔,没有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没有想到他会那样做,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我当时辗转反侧了好几天,想着直接把钱给你不太好,通过其他同学给你也不太好,最后真的想不到别的法子了,就只有这个了。”宋时宇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现在想想,还挺傻的。”
她总算想起来了,好像那个时候的确有一天,外婆说来了个客人,一下子买了好多筐苹果,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居然是这样一回事。不由得,俞元熙也跟着笑了起来。
“准备在首尔呆多久呢?”俞元熙问道。
宋时宇看着她,想起她刚才说的事情,眼底有着失落,但是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笑道:“不知道,也有可能就一直在首尔不走了。”
崔胜玄从公司出来之后赶忙回家了,去了隔壁,金烔万抱着小七,看着他,又探头看了看他的身后,皱着眉头问道:“元熙呢?”崔胜玄一惊,下意识道:“我当时有事,她说她一个人逛逛,还没回来吗?”
申慧星把刚换下来的尿布一卷,塞给全志龙道:“你去扔了。”
“啊……”全志龙捏着刚换下来的尿片,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总觉得沉甸甸的,难道都是小七的便便吗?全志龙脸色一变,赶紧百米冲刺冲了出去。
在金烔万还没开口骂崔胜玄的时候,他赶紧鞠了一躬道:“我出去找她……”然后快步走出屋子下了楼。
“要上去坐一会儿吗?”俞元熙问道,刚才她拗不过宋时宇,他帮她提着洗衣液跟食用油一路送她到楼下。
宋时宇摇摇头:“不了,刚下飞机匆匆忙忙的,什么都没准备就去你家里不太好,改天再一起聚吧?”
“……好。”俞元熙恩了一声,告别之后,宋时宇走出两步,又转了回来,定定的看着她道:“元熙,以后别叫我老师了,直接喊我的名字吧。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你也不是我的学生了。”
“诶?哦,好的。”俞元熙点头答应了。
她却不知道在她点头的那一刻,宋时宇早在几年前在心里埋下的种子迅速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崔胜玄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有些纳闷,不知道跟元熙说话的人是谁,但是也没想上去问清楚,他在原地等着她,没过一会儿俞元熙一手提着洗衣液一手提着食用油,有些艰难地往这边走来,突然手里一轻,她抬起头看去,是崔胜玄。
两人并肩走进电梯,崔胜玄装作不经意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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