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长的布艺沙发,言初音仰躺上去刚刚好,枕着软绵绵的抱枕,微微往外侧头,用脸蹭了蹭枕头,之前蹙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这是言初音一直做惯了的小动作,沈嘉瑞见了眼神却恍惚了一下,恍惚回到了十年之前。
周末放假,不用补课的时候,最高兴的事就是偷偷骑着单车带她去约会,也不用费心安排什么节目,设计什么惊喜,靠在一起吹吹风,聊聊天,偶尔经过风景好的地方,停下来走几步,找个地方坐一坐,就觉得是最大的幸福了。
只是小城太小,好像到处都是熟人,走几步就碰到一个亲朋好友。那个时候,他们还属于偷偷摸摸的关系,他连晚上送她回家,都不敢送到她家门口,就怕她父母哪天心血来/潮早早守楼下接她回家。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豪气云天,越是见不得光的关系,便越觉得身上责任重大,无论如何也不肯向现实妥协,倒还真想出了不少应对之策。
为了争取跟多相处的时间,他们默契的不在晚上骑车回家,每个结束了晚自习的夜晚,都能看到他们慢慢悠悠的身影,和身边那些急着回家的学生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城市里的手机还没有普及,同学录上的联系方式都是一串串七位数字的固定电话,心虚的少年却不敢真把电话打到女孩家里去,就怕革/命的感情被过早的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在初恋的世界里,不同班级都算是异地恋了,寒暑假的距离,更像是天涯海角一样遥远,根本不能忍。所以他又想了个办法,趁着她父母在上班,就溜到她家楼下去。然而那个年代的左邻右舍都是家长的眼睛,他要是敢敲她家的门,只怕还没等她父母回家,整片小区都知道这两孩子处对象了。
不能直接进门,也难不倒热恋中的小情侣,他们还可以对暗号,他连她家楼梯都不用进,只要站在楼下扯着嗓子喊几声自己的名字,然后跑到老地方等,不过一会儿,心爱的女孩就下来了。
满大街的熟人也挡不住他们在一起的脚步,街上不能乱逛,他们就去偏僻点的地方,小城周围的村庄乡镇都快被他们转完了。
他的自行车后座,是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专座,只要她坐在他后面,靠在他背上,什么都不必说,那种感觉,恨不得到天荒地老。
不过他们都没有那么安静,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永远都不会冷场。反倒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说错了话,惹得她不高兴,腰间经常被她拧得青一块红一块。
那个时候他们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打是亲骂是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是被欺负了,心中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他最喜欢的还是她把手环在他腰间,脸颊贴着他的背,经常不知不觉,就在他背上轻轻蹭一下,他就感觉好像第一次和表姐家的小侄子见面,被可爱的小侄子捧着脸亲了一下,心都跟着酥了。
那个时候他就会想他们的以后,肯定要一起考大学的,然后毕业了就结婚,最好再养个儿子,养得比表姐家的小侄子还要可爱。
只可惜信誓旦旦描画的未来,还没真正开始努力,就已经结束了。
☆、第30章 要开工了。
沈嘉瑞没想到自己早就遗忘了的往事,只是看到她一个简简单单的举动,这些回忆就轻而易举的被她全都勾了起来。
也许遗忘只是他以为的事,这些过去其实只是被刻意尘封在记忆的角落里,但从来都没有忘记。
沈嘉瑞忍不住低下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一寸一寸,好像在脑海里描绘她的模样。
分开了许多年,这十年对他们彼此而言都是空白的,即便当初可以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对她了若指掌,这么多年也早就陌生了,更何况他其实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
他连自己都不曾真正了解,总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明明早就放下了,也很久没有再想起过她,开始承认这样也不错,天各一方,互不打扰。没有谁规定爱过就要纠缠不休,分开就一定得念念不忘,也不用刻意的仪式,让时间和距离一点点把感情冲淡,消磨殆尽,生活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多刻骨铭心,谁离开谁都能过得很好。
他便是不甘平凡,到底也在重复着许多人都走过的路。然后才知道这是最好的方式,渐行渐远,渐渐遗忘。
没有一丝逞强和口不对心,他知道自己是真的释然了,所以那天在节目,才会心平气和的说起这这话题,承认这段过去,承认自己爱过,也算是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告别。
当然了,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网上反应就那么大,他也是始料未及的,难免有些过意不去,因为他心知肚明,她不会因为自己的“惦记”而高兴,倒是万一被媒体和网友发现他说的人就是“她”,她很有可能埋怨受他牵连。
毕竟他们在同一个圈子,她要是有丝毫想借着这层关系从中获利的念头,那他们这段过去早就公之于众。
事实上他也是看她一副避之不及、跟他毫无关系的模样,也才对此讳莫如深,从不提及的,他还不至于这么上赶着。
作为男人该有的担当还是要有,既然她不想和他扯上半分关系,所以他后来又安排了人把话题压下去,心想如果过几天网上还是这么关系他初恋的事,大不了他牺牲一下,制造个新的话题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到底……相识一场,就当是他最后替她做点什么吧。
却没想到,她已经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自己先站出来解决了话题。
无论是不是巧合,他都打算到此为止了,却不想重逢来的那么突然,本以为已经彻底心如止水的他,又因为她的出现而心慌意乱了。
自那天以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里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没有理智横冲直撞,另一个像旁观者一样冷眼旁观。
沈嘉瑞还记得那天他又改变主意,突然和经纪人说,叫经纪人不要换队友去帝都卫视,他愿意接受邀请,连邵哥都愣了一下,为他突然改变主意感到惊讶,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又确认似的问他是不是真的考略清楚了。
他就是真对自己一时上来的冲动感到后悔,在邵哥这样的视线下也只好忍着,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沈嘉瑞当然知道,他的伪装在邵哥面前不过是掩耳盗铃,有些事情连一起奋斗的队友兄弟都不知道,邵哥却了如指掌,因为当年,他就是跟着邵哥离开那个安祥的小城,也离开她,真正踏上了追梦的道路。
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和说出口还是不一样的,邵哥看破不说破,他就能继续假装自己没有私心、大义凌然的样子。即便只是自欺欺人,谁关心呢?
邵哥于是了然的笑了,叫他放心的时候,甚至用意味深长的语气对他道:“他们会安排的。”
他只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办公室,心里再清楚不过,邵哥的这句“安排”,到底是安排谁。
根本骗不过自己的内心,其实就算没有邵哥的主动安排,他也会用其他办法。
心里的另一个旁观者,就这样全程冷眼看着他可笑的行为,在她家门前等到她和其他男人回来的身影,才跳出来笑他愚蠢又可悲。
以前也不见得多不舍多留恋,这突然丰沛起来的感情又是何必呢?
就算他其实还有一丝不甘和难以忘怀,那也是对他心里爱过的那个女孩,和眼前这个看起来一脸陌生的女人毫无关系,不是吗?
沈嘉瑞的视线在熟睡的女人脸上流连,心里再怎么苦口婆心的说服自己,也没办法真的点头承认她是陌生的。
这张熟睡的容颜,明明和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睡颜一模一样,有时候午夜梦回,都恍惚以为她还躺在他怀里。
怎么可能会是陌生的?
承认吧,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放下过。沈嘉瑞看着这张安静的睡脸,多年来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内心。
大概是看的太入神,之前为了帮她调整睡姿而微微弯曲的膝盖,不知不觉已经跪在了柔软的地毯上,沈嘉瑞的脸也越看越低,终于控制不住诱惑似的低下了头,轻轻在她嘴边碰了一下,再蜻蜓点水似的移开。
明明满嘴的酒气,他却好像吃了蜜一样甜,甚至离开后都还在回味。
也许真正喝醉的人是他。
沈嘉瑞关上门离开不到一分钟,这层的电梯门便开了,林阿姨脚步匆匆的回来。
林阿姨在路上的时候不放心,有打过两个电话给言初音,结果却无人接听,她心里难免有些担心,匆匆开了门,看到安睡在客厅沙发里的身影,林阿姨才松了口气,又转头看了看对门,心想这边也不错,一层就两户人家,对面经常是静悄悄的,估计主人也不常过来,所以还算是安全的吧。
关上门进屋,林阿姨又是给言初音煮醒酒汤,又是扶她回卧室睡,见到被她这么折腾言初音居然都没醒,林阿姨表示特别惊讶。
音音不像那些小年轻明星,三天两头的泡吧买醉,但是年轻人聚会也多,一年里总有三五次是直接喝醉回家的,但是她喝醉也不会吵闹,总会保留一丝神志,跟她说话也听得进去,忽略她醉后说话颠三倒四,竟然还能正常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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