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的儿子孟青,和周琛从小认识,小时候爱欺负人,多亏周颉护着弟弟。
两个人蹲在小店门口,周琛递了根烟给他。
孟青眉头紧锁,“这大晚上的哪里会有车?”
周琛吐了个烟圈,知道周围的事情他都门清,于是问,“没有今晚恰巧回市区的吗?”
这个时候有个大妈过来买瓶酱油,孟青进去店里收钱,之后又出来,“是有一家。”
他犹豫了下,没说哪户。
周琛站起身来,将烟蒂扔在地上,踩了又踩,问,“怎么就说了一半?”
寒风吹得紧,他瑟缩着身子站在门边,看向暗处的周琛,抓了抓前额的碎发,说,“就是老谢知道吧,放你爸高利贷的那人,他今晚回去——”
周琛站在逆光的方向,神色不清,就看见脑袋上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微波动。
孟青接着说,不咸不淡,“他这是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了,要知道早就往你家抄家了,你总不能上赶着见他吧?”
沉默了会儿,周琛将整包烟甩给他,孟青利索的接住,打开烟盒里面还剩下个三四根,他抽了根放在嘴里说了声谢谢。
孟青倚靠在门边,嗦了下鼻子问,嘿笑说,“要不去我家打牌?”
“你不用看店了?”
“这大晚上的有生意出鬼了,没事,陪你要紧,”他又问了句,“你去不去,你去的话我现在就把店门给锁了?”
周琛摇头。
孟青淡淡,“真要去市区?”
不置可否。
孟青又问,“去老谢家?”
周琛点头。
孟青迟疑了下,说好吧,转身关灯拉闸锁门,他双手插*进棉衣兜里,出来的时候嘴里扛着根香烟吐字也不怎么清晰,“知道哪里吗?”
周琛浅淡说,“你领个路吧。”
老谢家做珠宝生意起来的,兜里的钱多了,就学着放高利贷,他有些模棱两可的背景,又是商人,毫无顾忌的和街坊邻里撕破脸都没关系,反正有的是钱,不怕没人巴结。
他老早的就在西城市中心买了套房,可是老家有亲戚六眷,逢年过节都要回来摆摆排场。
老家好赌博者甚多,人在极端亢奋的情况下,借钱输钱再借钱,都是无能为力的,借完之后利滚利,有的还的倾家荡产,有的丢下妻子儿女跑路,各种耸人听闻似是而非的传闻,就这么起来了。
除了老谢,不是没人做一行吸血暴利,但是都被打压了。
这个时候,他家的新翻修的院子里搭着戏台,请的是这个县城最出名的戏团,咿咿呀呀的做着他家老太太90高寿的背影板,院子内外里三层外三层的挤着,过来看戏的都是稍微有些血缘关系的,没有的,就尽量少与他家来玩。
院子里摆了十桌,房子里照样摆了十桌。
老谢骨瘦如柴,看起来像个青白书生,就是蓄着胡须,他坐到老太太的边上,久坐之后觉得无聊,耳语了句就去了隔间抽了根烟,烟雾缭绕,遮住他浑浊的眸子。
他将视线投向屋子外面,好久,眼睛才聚焦起来,自己侄子聚拢着三五个大汉凶神恶煞的正在拦人,也不看看时候,席间的气氛都被破坏殆尽。
很快,老谢踱到房子门口,沉着脸色,烟头一指,进屋子里谈。
孟青拍了拍自己被放开的领袖,周琛由此也放开拧的谢家侄子脸色发青的指头。
周琛是要进去的,孟青滞住脚步拉住他,生怯说,“我就不进去了啊。”
老谢不耐烦的眯着眼睛,“快点!”
随后,周琛一个人进了屋子。
周琛跟着老谢上了楼梯,去到二楼的小书房。
周琛把门关上,坐到他对面。
老谢盯着他看了许久,“呵”了声,“周替安的儿子吧?”
外面夜色深沉,酒席也快到了最后。
周琛点点头。
老谢冷笑,“怎么你老子不来,你倒是过来了?”
周琛脸上不起波澜,特淡定的来了句,“听说你今天回去市里,想蹭下你的车。”
老谢以为自己酒喝多了听糊涂了,脸色顿了下,还是不大相信,竖起耳朵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来!”
周琛重复,“蹭你的车回市里。”
气氛刹那间沉默,老谢又深抽了口烟,喷洒在年轻人的脸上,嘲笑说,“不是来还钱的?”
一口气上来,老谢猛烈的咳嗽了十几声,他倾着脑袋拿出手帕捂住嘴巴,脸色更加铁青,稍过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平定的状态。
周琛放上一张卡在他跟前,“也是来还钱的。”
他拿过银*行*卡,抽在手上反复看了眼,接着又嫌弃的扔在桌面,“这里能有多少钱?”
老谢脸色平淡,他像周琛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什么苦都吃过,去过山西挖煤窑一个塌方差点没出来,那个时候小儿子刚好出生,吃穿用度都是钱,他一个没想开去偷盗,就进了监狱蹲了三年,这三年,人情冷暖都体会了。
人到中年,他是越来越看不上这群刚刚拔头的小娃娃,虽然锋芒不减,可在他眼里,都是稻草包子。
周琛丝毫没有表情,“周替安不是欠你十来万,这里是一半。”
“就凭你?”过了会儿,他又问,“你现在哪儿条道上混的?”
周琛清淡一笑,“我从小被三舅带走,他是哪条道儿,我就是哪条。”
老谢还和万昌做过同学,万昌长得好受欢迎脑子灵活,后来混得也是一帆风顺,听说还和富家千金勾搭上了,再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死的惨烈。
老谢嗤笑了声,“怎么,混得黑*道?”另外,“你三舅带走的不是你吧?你哥叫什么来着?”
“周颉。”
“那小子我见过,脑瓜子灵光的很,也凶勇。”
万昌和他爸早年就闹僵了,老人家只有这一个儿子,女儿当初不听劝嫁给了好逸恶劳后来还沾了赌瘾的周替安已然令人烦心,小儿子又一意孤行的跟着一伙在他看来不三不四的人瞎混,当时怎么传的来着,断绝父子关系?
但是血缘怎么来的断绝,混好了之后父子还是父子,万昌对周替安深恶痛绝,后来她姐怀孕,家庭难以负担,他妥协之下就把孪生的老大带走了。
有一次谢荣有所求的登门拜访,看见周琛被突然闯进院子里发疯一般小狼狗吓得哭哭啼啼上蹿下跳,而一旁默不作声的同样年纪的小周颉,拎起角落里的石子就砸了过去。
毫无意外被狗咬了。
周琛微微低头冷笑了声,“他早死绝了。”
老谢无所谓的点点头,这些对他而言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就事论事,“既然你拿着的是你三舅的遗产,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还钱也就还个一半?”
周琛直起了身子,“冤有头债有主,周替安欠下的钱都是我三舅来还说不过去,我虽然是他儿子,但是实质上领养程序一走早就没有赡养义务,再者说,我三舅要知道我这么挥霍他的钱财帮扶一个他最痛恨的人,泉下未必有知。”
老谢抽了口烟,飘飘然说,“这是你们的家事。”
“不是家事吧,”他食指微不可闻的敲了下,“姥爷这里是一毛没有,我又是个没有赡养义务的儿子,现在唯一能够还清你那笔钱的人,也就他本人一个。”虽然周替安四处逃窜,但是“我这里能给你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老谢将烟头点在烟灰缸,他倒是不在乎这笔钱,早就充当人情把这笔钱交给了自己侄子,侄子见钱眼开,老弱病残一概不问,只晓得摧枯拉朽的催债。
抬了下眉毛,他饶有兴趣的点头,“你说说看。”
接着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咳嗽。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弱弱一呼:收藏收藏,尤其专栏!还有!留言是我前进的动力!
95挺直腰杆:我是作者,我不怕你
三火淡淡:我要养狗
又说:就放在你家后院
......
第40章 chapter 40
谢荣的车生生停在宾馆的对面, 周琛道谢下车,很快, 那辆SUV绝尘而去。
已经凌晨三点, 街头的雪水在昏暗的灯光下粼粼波光。
周琛戴起帽子径直的踏进了宾馆, 然后在前台那儿登记, 之后,上的电梯。
刘焱玩手机玩了半天好不容易昏昏沉沉有点睡意,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闭着眼睛摸手机, 然后按了接听键挂在耳朵边上,懒懒的“喂”了声。
是周琛的声音, 低哑的很好听, 他走在空荡荡的楼道, 笑着问,“睡着了?”
刘焱揉了揉眼睛, 故意说,“你谁呀, 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
“我你男朋友。”
刘焱忍住不笑,“我没有男朋友。”
然后,周琛那边就噤声了。
刘焱以为自己惹他生气了, 又挺怂的“喂”了声,“怎么不说话了?”
门外的敲门声起来,刘焱悚然一惊,这么大半夜的, 又乌漆麻黑的,她往床头缩了一点,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