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撇嘴:“你也不看看老赵上张专辑的成绩扑成什么狗样了?就是我们只想做自己的音乐,根本无法融入主流市场!这样下去,整个地下室做的民谣音乐迟早要被淘汰。”
顾知闲平白对他的那种“我是过来人,所以我比你更懂音乐世界的法则”的语气反感:“你是说,如果我们选择做自己觉得好的音乐,就一定会死翘翘?我们只有迎合市场的审美,才能赚钱,才能让地下室继续作为一个音乐厂牌延续下去?”
小二点头:“是这个道理。”
“我呸,”顾知闲冷笑,“如果只能做垃圾音乐,那地下室作为民谣音乐厂牌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失去了真正有趣的好音乐,地下室不过是一副空壳子而已。”
三个人都愣住。
过了一会儿,小二开口:“你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要以为你所谓的情怀所谓的好音乐很重要。等你真正什么钱都没有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活的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没有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顾知闲打断他,“我也曾经身无分文,为了五十块钱都能忍受别人的侮辱。可是我依然觉得,音乐比金钱更加重要。”
他以为只有他知道贫穷的滋味是什么吗?
他以为只有他的身上才压着生活的重担吗?
那么,他将其它那些坚持唱自己的音乐却一文不名的地下音乐人置放在什么位置上?
小二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顾知闲问,“你是觉得,你比我更能决定我写的歌到底怎样制作才是好音乐?”
赵山河见火药味越来越重,连忙出来打圆场:“小二,你别说了。我觉得日半说得挺对,虽然我们贫穷,但我们依然需要坚持制作国内最优秀的民谣音乐。跟从自己的心,才是最好的。”
小二一向敬重赵山河,闻听此言,闭上了嘴巴,撇过脸去。
第一次,进入“地下室”以来,顾知闲被气得半死。
音乐就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就算是为了钱,她也不会乱糟蹋自己的音乐。
更何况,小二是“地下室”的一员,但是连他都是这么想的——更何况国内其它的民谣音乐人。
如果所有人都能为了市场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灵魂,那么一切都岌岌可危啊。
因为这件不愉快的事,这天的录制结束得很早,走在回家的路上,顾知闲登上豆荚小站,忍不住发了一条状态。
“难道好的音乐就意味着远离大众的品味吗?难道坚持做好的音乐就是错的吗?理想情怀与面包温饱,到底哪个最重要?”
她看着屏幕上自己打出的一连串的问号,觉得有些疲惫。
很快,下面就有人回复。
她点开来看,是很久不见的那个id。
——“不说”。
第25章 掉马了
“不说”的留言是这样的。
“在连盒饭都买不起的时候, 当然是面包温饱更重要。”
这句话说得随意, 但是顾知闲却一下子想到了刚来帝都的那班火车上,身无分文的她和季言, 窘迫至极。
确实……
那时候, 自己想的, 不过就是一份盒饭而已。
她想了想,回他:所以你认为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不说”很快回复:不。
顾知闲疑惑:那是什么?
“不说”:虽然我希望你的音乐越来越好, 但我更希望你生活幸福, 永远不必体会饥饿、贫穷与绝望。
顾知闲看着屏幕上跳出的这句话,怔在原地。
她想起, 很多年前,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常常带着她出门玩。虽然贫穷, 但他们走遍了整个N市的乡野,看遍了整座城市的风景。
爸爸是个温和的男人, 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 从来没有对她说一句重话。他总是喜欢把她高高地举到肩膀上,在她一串风铃般的笑声中, 仰头对她说:“囡囡, 爸爸只希望你以后一直这么开开心心的, 永远没有烦心事,好吗?”
他只希望自己做一个普通却快乐的人。
连他生病去世之前, 把自己叫到病床前, 握着自己的手, 也只叮嘱了一句话。
“囡囡,答应爸爸,一定要永远开心。爸爸会一直看着你的。”
那时候她回答了爸爸什么?
她好像一直在哭,死咬着嘴唇不答应他。因为她觉得,如果把那个“好”说出来,爸爸就会走了,她将永远失去她爸爸了。
她没有答应他,但他还是走了。
顾知闲露出一丝苦笑。
怪不得。
当年,她没有答应爸爸,所以他去世后的这么多年,她过得一直不开心。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又有谁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郭琴和刘正军一笔糊涂账算不清,而刘正军和他儿子只会惦记她兜里的钱。梁安劈腿,卢焕翻脸,乔厦虽然对她很好,但她更关心的,自然是她们两个人能不能拼搏出一个锦绣前程,而非什么虚无的快乐。
没有人。
从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他希望她可以过得安适,没有烦恼。纵然最开始他喜欢的是她的音乐,但现在,他希望的却是她这个人可以拥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顾知闲的心上长出碧绿的藤蔓,迅速地被一层柔软的感动包裹。
能说出这种话的男孩子,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第一次,她对这个“不说”产生了些许好奇。
一个……拥有她爸爸影子的男人。
她的眼角有些温热。
拿起手机,她回复了一个字。
“好。”
也许是她停顿的时间太长,“不说”已经退出豆荚,很久没有回复她。还没有到站,顾知闲索性点进“不说”的主页,看看他的生活是怎样的。
嗯,听过的音乐全是民谣,看过的大部分是和电影有关的专业书和改编成电影的原着小说,而看过的电影……
顾知闲被那个数字震惊到了。
看过的电影-4037部。
平均每部电影90分钟,那他起码得不眠不休整整看253天才能看完。平常人哪有这么多时间看电影?
——这人是个电影编剧。
顾知闲在心里做出最后的判断。
电影编剧是个离她很远的职业,更为“不说”的身份增添了几分神秘遥远的色彩。所以,她对这个“不说”的兴趣愈发浓厚了些许。
这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她想睡季言的强烈欲望竟然被这个温柔陌生的“不说”冲淡了一些。
提出“不说”的主页,他还是没有在小站里回复自己。
顾知闲抬头看车窗外掠过的街景。
她相信,如果有缘,他们一定会见面的。
一定。
*
回到枫岛花苑的出租屋,乔厦竟然在客厅里大声放着音乐,正欢快地蹦着迪。
声音震耳欲聋,顾知闲捂住耳朵冲乔厦大吼了一声:“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癫啊!”
乔厦一见她回来,兴高采烈地关了音响:“吱吱吱吱吱吱!你终于回来了!”
顾知闲换上拖鞋:“我再不回来,估计你就会被邻居砍死了。这种噪音污染,我根本忍不过三秒钟,直接提大刀杀人了好吗?!”
乔厦满脸释然:“放心好啦,吱吱!当时我找房子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这个了。这个房子的隔音效果超级好,就算你找野男人在房间里做.爱尖叫,季言在隔壁房间都不会听到的啦!”
隔音效果超好。
顾知闲的脑中突然闪过一线灵光,那其中似乎有一个下午的残影。
飞逝得太快,她一下子没有抓住。
“我说,房子隔音超好,算你找野男人在房间里做.爱尖叫,季言在隔壁房间都不会听到的。”乔厦重复了一边,奇怪地戳了戳她,“怎么,你还真想红杏出墙了?”
顾知闲没理会她,用力回想。
那天的对话在记忆里浮现,画面如潮水般涌到眼前。
“下午你在弹琴?”
“是我,我在写歌。”
“你写完歌会上传到网上吗?”
“你是说那种独立音乐人么?我?怎么可能啊!”
当时,季言不过看似随意地一问,然后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想到这,顾知闲眼睛微微眯起,那森冷的表情让乔厦吓了一跳。
“你在想什么?又有谁得罪你了?还是又看上什么想睡的人,真红杏出墙啦?”
“红杏出墙个屁!”顾知闲用力一拍乔厦的屁.股,“卧槽!我他妈刚刚发现!我可能掉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