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是因为她的坦诚,所以她的歌才更加纯粹。她不应该是玩音乐,而是做音乐。
顾知闲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很神圣,愈发跃跃欲试起来,问:“老赵,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想给你制作一张独立专辑。”赵山河一边调试音响一边转头看她,“你想要吗?”
顾知闲一下子怔住。
制作专辑、幕后赚钱、接妈妈到帝都、彻底摆脱刘正军、走到台前。
一直以来,这都是她的规划。
只是她没想到,制作专辑的这一天到来的这么快。
顾知闲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的是真的?!”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赚了大钱,走上人生巅峰的那一刻。
民谣很穷,可是她需要钱。
赵山河笑着点头:“没错。我们觉得你的音乐可塑性很强,出了专辑的话,应该很有意思。”
顾知闲觉得自己又被命运的另一个大礼砸中。
她一拍大腿,连忙表态:“要要要!我太需要钱了!”
“噗——”一边在拨弄贝斯的小二忍不住笑出声,“日半,你也太耿直了吧?”
赵山河也笑:“我可给你打个预防针,独立民谣本来就很小众,市场不大,出了专辑也很有可能赚不了多少钱。”
真真插嘴:“老赵前一张专辑就卖出去两千多张而已,因为我们没钱做宣传。”
她没想到现在的独立音乐圈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艰难。
不过一秒钟,顾知闲就想通了:“管他娘的有没有钱!以后我就是地下室的一员!和你们同进退!”
面包总是会有的。开玩笑,她顾知闲还怕在帝都混不下去么?
赵山河大笑。大手一挥,他一拍旁边的椅子:“来!坐!先练一会儿,待会儿去吃入伙饭喝酒!”
大家纷纷响应。
顾知闲拿出手机,在豆荚小站上改了标签,正式加入“地下室”音乐厂牌,成为国内最先锋的独立民谣队伍中的一员。
*
这天,顾知闲和“地下室”成员一直拼酒到凌晨三点。
结束之后,那个贝斯手小二正好和她顺路。两个人一起,醉醺醺地沿着马路走回家。
两人站在马路牙子上吹逼。
顾知闲大言不惭:“一年!我一定要成为国内最优秀的独立民谣音乐人!”
小二说话有些不利索了:“放放放……放屁!老赵呢?老赵才是最优秀的!”
“草!”顾知闲啐了一口,“那我只好做国内最优秀的女独立民谣音乐人!”
“这才对嘛。”小二大力一拍她□□的背,“算算算……算你识相!”
顾知闲问他:“小二,你们大概能赚多少钱呢?”
“不多!”小二举起手,在眼前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短短的一截,“就这么点,在狗狗狗.日的帝都,他妈的连女朋友都找不到!”
顾知闲打了一个酒嗝:“不科学啊……我在N市赚的都比这个多。”
小二转头,顺手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你他妈废话!N市的独立民谣圈子比这里好多了,而且物价还低!这里什么都贵,你干嘛还跑来帝都啊?啊?”
顾知闲拂开他的手:“屁,你以为我他妈想跑来帝都啊?我他妈在N市混不下去了呗,还能怎样?!”
小二似乎没在意她说的这句话,笑嘻嘻地将手又探到她的肩膀上去:“既然这样,你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兴趣和我处处?”
顾知闲:“啊?”
小二凑到她耳边,大声说:“跟跟跟跟着你小二哥,帝都大半的地下音乐圈你你你你都能混熟!怎么样!跟不跟着我?”
他好像醉了,好像又没醉。
顾知闲眯眼看他,突然笑了。
“你……”
她的声音骤然被暗夜里响起的低音炮打断。
夜色里,熟悉的声音响起,低醇好听,却不复之前的温淡,隐隐藏着愠怒。
“你在干什么?”
第21章 就是干
顾知闲听出他语气里暗含的愠怒与担忧,笑意更深。
“你……你来啦!”
她的目光早就越过了小二的肩膀,看向来人。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夜色中快步走来,昏黄的路灯洒在他的身上,恍恍惚惚,照出他深锁的眉骨。
季言一把将小二从顾知闲身边拉开。
隔着很远,他都闻到了浓浓的酒气。他皱眉,不动声色地将顾知闲往后拉了一步。
小二盯着季言,仔细看了看,将头上的鸭舌帽正了正:“你谁啊?”
“她朋友托我来找她。”季言眸色愈深,“你又是谁?”
“我?”小二一指自己的鼻子,笑了,“她,未来的男朋友呀!呕——”
话音未落,他一弯腰,抱着路灯就在马路边吐开了。
顾知闲的脑袋从季言身后探出来,笑嘻嘻道:“你就他娘的放屁吧!我未来男朋友才不是你!是……是……”
她捂着头,似乎想不起来那个名字了。
季言面无表情,抓起她的手腕:“走。”
顾知闲一跺脚,指了指在旁边吐得昏天黑地的小二:“不管他了么?”
季言一言不发,拉着顾知闲就走。
酒劲渐渐上来,顾知闲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子丑寅卯,任凭季言拉着她往出租屋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季言就听见身后的少女一直在嘀嘀咕咕。
“看我哪天不睡到你!就要睡到你!爽完就跑!”
“啊睡到这么好看的人死了也值了啊……”
“乔厦,你说我胸是不是不够大,睡的时候他会不会觉得不爽啊?”
“……”
三句话不离一个“睡”字。
季言听着她一直絮絮叨叨着想睡一个人,眸色渐深,手抓得更紧。
她的手腕很细,骨头硌得他掌心有些疼。
已经是凌晨四点多,远处晨曦初露,有晨练的人已经在将亮未亮的薄雾里穿梭而过。
身后的顾知闲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季言突然听到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她说:“季言,我想给你唱首歌,好吗?”
她应该是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半眯着眼睛,傻傻痴笑。
不由自主地,季言的脚步慢慢停下来。他轻轻拉着顾知闲的手腕,转头看她。
轻薄曦光里,她的笑容愈发清晰。
他抿了抿唇:“好。”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往前走。在帝都凌晨熹微的朝光里,顾知闲缓缓开口。
“美丽的花园/有阳光空气和水/寂寞的时候有你相依偎/银色的月光飘来了音乐
你是我灵感的来源/也是我唯一的冒险/窗外幻想的边界/有沙漠和蔚蓝的海面
我的爱情最甜美/我的灵魂已枯萎/美丽的花园/有阳光空气和水
我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少女吐字轻柔,声音清甜,仿佛划开迷雾的芭蕾舞鞋,有力而坚定。
最后一个字唱完,顾知闲长长呼出一口气,笑嘻嘻道:“好听吗?”
季言微微勾起唇角。
“好听。”
这是陈绮贞的《温室花朵》。
他曾经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躺在漆黑的房间里听过日半翻唱这首歌的demo。
听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他能清晰地回忆起,唱《温室花朵》的时候,日半每个尾音的弧度。
——一模一样。
顾知闲唱歌和日半唱歌。
真的一模一样。
听到季言的回答,顾知闲得意地吹了一个口哨。她几步就走到季言的前面,转头痞里痞气地向他勾了勾手。
“矫情时间结束,走吧。”
她站在逆光的晨曦里,季言俯身看去,并不真切。一头红发如同初生的朝阳,炽烈燃烧。
他的唇畔缓缓漾开一个淡笑,看着面前的少女踉跄走远。
“你不知道,”他说得很轻很轻,“我灵感的来源,也是你。”
*
顾知闲在头痛欲裂中醒来。
她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这时,乔厦正好走进房间里来。
“醒啦?”
顾知闲点头:“你今天没出去?”
乔厦说:“是啊,过两天要进一个剧组,大概一个月不回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顾知闲“嗯”了一声,想爬起来,太阳穴“突突”地疼,一时没使得上劲。
乔厦皱了皱眉,拉了她一把:“你昨晚那么迟回来,都不和我说一声,害我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