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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糖纪事 (陆一砂)


她一袭红衣美得不似凡人,一双素手莹白如玉,轻轻拨动琴弦,阵阵琴音仿若仙乐一般萦绕凌霄阁。
前奏刚刚出来,坐在远处的和悦公主瞳孔一缩,看着舒白的眼神十分凶狠。
舒白一直看着陆棠,眼睛晶亮,仿佛有星星。他一双眼睛也一直看着她,那是一种奇异的心有灵犀。
她轻轻吟唱: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装
……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
晕开了结局
帘外芭蕉惹骤雨
门环惹铜绿
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
惹了你
……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
弹完最后一个尾音,整个宴会陷入久久的沉寂。
舒白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可以没有野心,但是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好。她以前确实不会弹琴,练了几个月,只练这一首曲子,弹了千百遍。
妩娘是个弄琴高手,老师给力,自己勤奋,加上这个身体的嗓音本就好听,更有倾城容颜加持,一时之间打破众人的印象,惊为天人也不足为奇。
但是她眼里只有一个人,那个呆呆的看着她的少年。
她起身轻轻向众人一福,缓缓走下高台,走到他的身边,微微俯身:“喜欢我为你唱的歌吗?”
谁都能听出来这是一首跟祝寿毫无关系的情歌,在风气开放的大煌,这样的歌词也算的上露骨。
隆安帝的脸色不是很好,哪怕这个女儿他不喜欢,却容不得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是帝王的尊严!
他很想叫住这个女儿,教训她一顿。
可是人家好像根本不在乎,不仅在他的寿宴上对着情郎唱情歌,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他哪怕一个眼神。
一种奇怪的赌气心理让他觉得,要是叫住她,他就输了。
于是隆安帝什么话都没有说。
陆棠回神,心跳又不受控制的乱跳。
她一直都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清晰的记得上一次他让她唱歌,她说不会。那一次的尴尬情景浮现眼前,他以为她忘了。
原来她都记得,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学了琴。
一种极度的兴奋击中陆棠,那是一种被珍视的喜悦。看着她清澈的双眼,忽又觉得心里沉甸甸,她的喜欢太过纯粹,如此的直白简单。
不知为何心慌,她那么好,对他那么好,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权利?地位?还是宠爱?
他直觉不是前面的两者,可若是宠爱,此时却觉得这样的她,给她再多的宠爱似乎都不够。
陆棠陷入短暂的困惑。
……
良久,舒白拉他:“阿棠,回神啦。”
他回过神,不知何时周围的人都在散去,身边的红衣少女微微俯身拉他:“阿棠,宴会结束了。我们回家吧。”
路上的臣子、世家夫人都在议论今日的宴会,和悦公主的寿糕,星月公主的舞蹈以及舒白公主的琴声和情歌。
舒白站在宫门口,等着不在状态的陆棠去找自家的马车。
突然心口一阵钝痛袭来,舒白疼的捂住胸口,这一次疼的比以往都要厉害,仿佛出现幻觉一般身体开始无力,眩晕感袭来让她支撑不住的往旁边倒去。
斜刺里一只有力的手臂伸出来,扶住了她。





第38章 真的不是故意的
舒白一惊,勉力抬头,一身红妆也难掩她的虚弱苍白。
二十出头的青年身姿挺拔如松,眉清目朗,一身黑衣衬得他气势凛然。
他微皱着眉头,扶住她的手臂微微鼓起,让人感受到无尽的力量。
舒白忍着疼痛道了一声“多谢”,撑着他的手臂想要站稳,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脚下一软身体往地上滑。
裴如许眉头一拧伸出双手从她的腋下穿过,将人固定在身前,娇小的少女只到他胸口的位置,呼吸相闻的距离让他轻易嗅到属于少女的馨香,眨了眨眼睛镇定心神:“可能站稳?”
声音清冽如冰,冷冽的语气中有着几丝难以察觉的关心。
舒白双手撑在他胸口,想要退出来,青年有力的手臂箍着她,让人动弹不得。
她微微抬头,神色倔强:“多谢,我自己可以。”
裴如许没动,蕴着墨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你确定?”
这个人怎么回事呀?已经道了谢,为什么还不放开她?
舒白心里有些着急,这里正是宫门口,正值宴会尾声,群臣家眷都从这里出入,虽然她确实是有缘由,让人看见,还是不好。
她疼的额头冒汗,根本没有力气推开他。
“你们在干什么!!!”冷冽的声音恍若夹杂着狂风暴雨,不是疑问,而是少年带着怒意的质问。
舒白转头,看到自家夫君,眼睛里瞬间流露出欣喜:“阿棠!”
陆棠脸色很难看,情绪被一种带着酸涩的狂怒席卷,几步走到两人身边,粗暴的从青年手里将媳妇儿卷进自己怀里,神色不善的看着双手还保持着怀抱姿势的男人。
裴如许面色如常的将手收回来,看了一眼整个扑在某人怀里的少女,拱了拱手:“在下镇国公府裴如许,冒犯了公主,还望勿怪。”
舒白露出小半张脸摇了摇头。
青年的神色动作彻底点燃了陆棠,将舒白往旁边一推,揪起裴如许的衣襟,眼睛通红:“谁准你碰她的!!!”
裴如许拧眉看着暴怒的少年,良久妥协般的暗自叹了口气,开始解释:“在下绝无冒犯之意,公主似乎身体有恙——”
舒白竭力稳住身体,拉了拉陆棠的衣袖,声音低缓而虚弱:“阿棠,我…我好疼。”
听到她的声音,陆棠心里一慌,放开男人,映入眼帘的是她苍白且不断冒着虚汗的脸,急切的将人揽进怀里:“小白,你怎么了?哪里疼?”
舒白已经疼的神志不清,仍低哑着声音解释:“阿棠,你别误会。我刚…刚…心口突然一阵疼痛,没…没有站稳,裴公子路过扶了我一把,你…你不要误会。”
自动沦为背景板的裴公子眉头一动,疼的站都站不稳了,担心的还是夫君会误会。
陆棠神色焦急,早忘了刚刚灭顶的怒意,一把抱起自家媳妇儿,疾步往马车跑,嘴里还在不停宽慰:“小白,忍一忍,我们这就回去,给你叫大夫。”
裴如许站在宫门处,看着绝尘而去马车,暗自摇头:这女人果真如传言一般,空有一副倾城容颜,内里却是个傻的。
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剩一个黑点的马车。
......
陆棠坐在马车里抱着舒白,一边焦急的吩咐马夫快点赶车,一边吩咐陆一去请大夫。
深夜,帝京,灵幽王府。
陆棠神色焦急,拉着刚刚给自家媳妇儿施完针的大夫,语气中已有几分暴躁:“小白她怎么样了?”
老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世子妃脉象虚浮,时断时续。听闻世子妃曾经中过枯颜花和闭月草的毒,应是那是身体虚耗过甚。”
陆棠不解:“可是中毒之后,小白一直养着身体,喝了几个月补药之后,她的身体恢复的很好。”
“从脉象上看,世子妃身体沉珂已久,如今心疾之症已然发作到无药便不能缓解的地步。老夫猜测,心疾之症已经折磨了世子妃许久,不知是什么原因,她一直强忍没有就医。而且世子妃有血虚之症,如果老夫没有诊错,世子妃的信期至今未至。”
陆棠坐在床边,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妻子,轻轻抚了抚她苍白而憔悴的容颜,良久才呐呐出声:“信期迟迟不至之症,你可有法子医治?如今这病症于她的身体可有什么妨害?”
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在老夫看来,世子妃信期不至是因血虚,说到底还是少时饥寒所致,如今只要配合汤药和食补,养个几年就会好了。血虚之症不好好将养,将来子嗣上就难了。世子妃如今身体破败虚弱,府上的饮食还需多费心,平时也要注意,不要让她食用寒凉之物。”
陆棠沉默的坐在床边,把手伸进被子里抓到她冰凉的手,捏了捏:“大夫开药吧。”
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后,他握着她被锁链铐住的双手,心情复杂难言。
想想多可笑,堂堂大煌的嫡长公主,居然会因为幼时饥寒患上血虚之症。摸着她纤细的被锁住的手腕,心里升起一种怨恼的情绪。
怨恨的是皇帝,虎毒尚且不食子。小白被关起来时堪堪四岁,给她戴上镣铐,如同对待重刑犯一般关进漆黑无底的天牢之中,他怎么下得了手?
恼恨的是自己,成亲之初就知道她信期迟迟不至,一直没有找大夫给她看。中毒之后患上心疾,他也毫不知情,独留她自己暗自忍耐。
如今他只能守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眉头紧锁,被病痛折磨。
伸手轻轻将她眉间的褶皱抚平,脱了衣服躺倒在她身边,摸到她冰凉的玉足,用手搓热之后双腿夹住,又捉住她依然冰凉的双手连同那一串冰冷的锁链放进怀里。
少年人体热,抱着不一会儿就把她的身体哄的暖暖的,注意到她神色渐渐放松,呼吸也慢慢沉稳下来。
陆棠略微放了心,又是夜宴,又折腾了大半夜,早已疲惫不堪,将她整个揽进怀里,嗅着她发间的香味终于安心的睡了过去。
……
竖日上午,舒白在熟悉的怀抱里醒来,抱着她的人还没有醒来。她仰着脑袋观察熟睡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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