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几许,我们离婚吧。”
“好。”她忽略掉他声音里的那一丝艰难,飞快地回答。
达成共识之后,腿麻的迟几许艰难站了起来,她看了眼手机信息,又有一笔新的工资到账了,看起来一切都朝着柳暗花明的方向在行进。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打在檐砖窗台的雨声,细密地扎入心脏的每一寸。
迟几许见他脸色苍白,看到地上零散的一地酒瓶,以为他又犯了胃疼的老毛病,不过这个和她的关系已经不太大了,只是稍微提醒了一句。
“都要离婚了,有一些话我不得不说,虽然可能不太好听,但希望你能听着。”
慕则止的手指捂住了胃部,她以为他疼的是这里,就是这里罢。
“女人都是很现实的——七年前我的确看不起你,一个计算机系的穷学生,性格也很吊儿郎当,不过你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这是你的本事。不得不承认,你实在比我想象之中的要优秀得多。
“在你今天的这个位置上,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她们都会对你趋之若鹜。恢复单身以后,你的身价一定会暴涨。”
他沉默地垂着眼睑听着,末了,淡淡地反问:“就这些?”
喉结那片光滑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柔光里宛如透明,发出的声音很疲惫,就像睡眠被人打断了而又不得不和谁商量一些令人不悦的事。
迟几许“嗯”了一声,又补充了最后一句:“我不是为了和你离婚才和你结婚的。换言之,我并不需要你为离婚这件事付出任何一分财产上的代价。”
慕则止淡淡道:“那是你应得的。”
迟几许笑,“我又没为你付出过什么,难道婚内上过床,也要你付账?我这个人一向好商好量的。”
他的唇角压得弯了弯,“的确。”
他追求她的时候,她不喜欢他,也从来不会拒绝。
慕则止躺下来休息,靠着沙发陷入了沉睡,仿佛迟几许不曾来过。
这一夜小雨如酥,迟几许没有搬离,她换了个房间。这一夜睡得不太美满,但还算安稳。
清晨醒来时,慕则止还没有走。他安静地站在客厅一角,鬓间沾了几滴朝露,晦涩的天扯下淅沥的雨丝,招摇地在透明玻璃窗上滑落,半隐半现着一个挺拔如松的清影。
迟几许伸了个懒腰,问他:“离婚合同这种事还是你拟吧,我最近没什么时间。”
他动了动苍白的薄唇,只留下一个清寂的背影,“好。”
她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他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她。可惜她的心始终不愿接受这样的磨合。
分了也好。
3.第三章
慕则止转过身,目光落到迟几许身畔的桌上。
她一扭头,桌上已经安静如鸡地躺了一纸文书。
迟几许不禁由衷地为慕总的高效率而惊讶,“这么快?”
慕则止了解她,“你太懒,这种事拖下去,我想对你对我都不好。”
想到镜头前与无数个女人出双入对的高冷慕总,迟几许觉得他想通了,耸了耸肩说道:“慕总见微知著,一定早就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不合适了。”
他不可置否。
迟几许抽出离婚契约,条理分明地写了几页纸,她听到慕则止略带一丝倦意的低沉的嗓音:“这是初步合同,你我的婚姻到此划一个句号。如迟小姐觉得不够,一个月内可自行添加条件。”
真像是慕总的做风啊。
迟几许没有带笔,从卧室里取了一只眉笔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大名,字体歪斜得很不像出自迟设计师的手笔,她想管它呢,她一定要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离婚合同也要两次四份的。
签完之后,她拿给慕则止。
对方低着眉接过,浓密的几缕发覆住了眼睑。
慕则止带着合同进了自己的卧房。
他没有打算干扰迟几许收拾行李的时间。
不料五分钟以后,穿着睡衣的迟几许重新出现在他房门口,一头茶墨色波浪大卷长发,湿漉漉的,沾了晨曦里的露水,一双眼睛眨来眨去地凝视着他。
慕则止已经盖上了被子,皱着眉,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事。
迟几许走过来,“有一件事找你帮个忙。”
他揉了揉眉心,“你说。”
“最后一啪?”
“……”
“我是觉得,天太早了,出门也许打不到车,为了不那么尴尬,想和慕总你找点事做……唔……”
迟几许已经被扛起来了,三秒钟以后,重重地陷落在床上。身侧也一点点下压,他的吻比窗外的雨脚还要绵密,但是火热的。
一年的夫妻关系,这种事没有多做,但也不少了。
她没有过别的男人,但是凭借专业性的毒辣眼光,还是能下一个论断——慕则止真的全身上下都是顶配级别。
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而且快,这对女人来说是最享受的一种。
迟几许发觉,她一点也不讨厌与他共攀顶峰的感觉,但是换一个男人来,她绝对不会产生这样的情愫。很复杂,她说不出对慕则止的感觉是什么。
雨疏风骤。
雪白的窗帘映着两道交缠的人影,室内只有微弱的水声和低喘。
一轮绚烂的骄阳被拽出牛乳般的云层,迟几许推着行李箱迈出慕则止的家门。一回眸,三十层的高楼在日色下逆光矗立,熟悉的二十八层在视网膜上只有细微的一点,要极尽目力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四好。我可能要在你家暂住一阵子了。”
挂断电话,迟几许招来了一辆出租车,沿途打开了侯远帆帮他的下载的app,继续追猫神的《半城祭》。
作为一个业余写手,虽是混的一直都是女频,但迟几许有种敏锐的嗅觉,爱眼瘸的猫一定是个深情专一的好男人。
譬如说《半城祭》的男主君笙,在遇到第一个闭月羞花的女子时,他的反应绝对没有所谓的“怦然心动”,于是粉丝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女子绝对不会是本文的女主。这是颠扑不破的铁律。
不知不觉间,迟几许已经看完了所有免费章节。
看了眼天色,问师傅:“大概还有多久能到?”
路况复杂,有点堵车,师傅不大好意思,“对不起,走错路了,从这儿过去估计还有二十分钟。”
也不算太久,迟几许没做他想,给小号充了十元钱继续看。
然而猫神的v章并不多,毕竟是新文,迟几许陷入了多年没有的追连载文的抓耳挠腮肝疼肺痒之中……
这个时候她非常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位大神的更文习惯。
从目录条往下拉,发觉他一日两更不断,只唯独昨天,居然没有更新!
评论里炸了——
“猫神第一次不负责任,连招呼都没有打就断更啊!”
“愿上帝保佑我猫平安。”
“到底是哪个惹我猫伐开心了?我上去就是一顿手撕……”
……
啧啧,好可怕,这不就是nc粉吗?
迟几许一个激灵,正要回复什么,原本就不太稳定的车及时地刹住了。
最后花了五十大洋,迟几许拖着笨重的行李往纪四好家里搬。
纪四好穿着翡翠绿的长裙,不浓不淡的妆容,很温婉得宜,在楼梯口等着蹒跚而来的迟几许,替她搭了把手,顺手温柔地撩了一把柔顺的黑长直。
“几许,你怎么突然要来我这里住?和你家里那位吵架了?”
迟几许气喘吁吁,“我先喝口水。”
纪四好请迟几许入门,煮了一杯碧螺春,茶香四溢,微澜的杯面飘着几点新绿,青花细瓷,握在指尖一片滚烫。
“我和他,离婚了,刚离。”
纪四好怔了一怔,转而换了一种不能相信的口吻,“不是——怎么这么突然?”她叠在桌下的双腿不自然地僵硬了。
当然迟几许并没有看到这些,她捧着热茶,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还好吧,我们不合适。”
“可我记得当初是你求的婚。”纪四好喃喃。
“所以是我活该。”
“慕总哪里对你不好?”
“平平淡淡的吧,没有一点激情,我讨厌这种直接过渡到老夫老妻模式的婚姻,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写小说的,内心肯定憧憬爱情的。”
纪四好扯着唇角微笑,“那么,你和慕总还有复合的可能么?”
迟几许的食指蘸了一滴不慎翻在桌面上的茶水,画了一个细小的圆,“大概不会了。”
纪四好的脸色有点难看,但在迟几许抬头的时候,又飞快地掩住了那分尴尬,“那你当初嫁给慕总,图什么呢?”
“钱吧。”
“现在不要钱了?”
“嗯,我想我还是有点清高的。”迟几许吐槽,“他的人让我讨厌,比他的的钱让我喜欢这种感觉强烈得多。”
纪四好没有说话了。
迟几许事先也没有说要在纪四好家里住几天,将行李放到床边,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