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追到了没有。”
没有。
他没追到。
他只字未留,自己跑了。
迟几许在心底讽刺地微笑。
18.第十八章
在清大逛了一圈,收获鲜少, 但迟几许没有气馁。
她看得出明思和她很不同, 清大对她而言, 有美好鲜妍的回忆, 也有久远腐烂的创伤, 但是明思,她好像只是在享受, 那一段大学时光对她而言, 是人生的一笔生动的财富。
迟几许自诩达不到这种境界。
“师姐,二号运动场那边有一个名人栏。”明思的眼眸是跃跃欲试, 温和如水。
迟几许答应了。
清大作为著名学府, 往届的师兄师姐有多优秀,迟几许知道, 单是从商的, 身家低于千万都不能上榜。
迟几许瞟了几眼, 没发觉一个自己认识的, 后来干脆放弃了。
暮色阖上精致的眼帘, 洒满鳞光的水面, 淘出黯淡的星灰,和淡淡的几抹圆绿。
“师姐, ”明思有些感慨地数过这群风流人物的无数实际,不禁发声, “我以前也幻想过能贴在这张墙上啊。”
“很光荣。”迟几许有一茬无一茬地接话, 思绪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
她总是无意想到慕则止。
尤其是清大, 这里洒满了他们的回忆。
他们计算机系的男生大多不修边幅,慕则止是代表人物,邋里邋遢,每次见面,迟几许都想用自己手里的美术剪刀替他修剪鬓发。
可是无论怎样,他都是好看的。
他的专业课很好,不过却并不怎么喜欢编程,主要精力都放在打游戏上,所以有一天他指着名人墙对迟几许有朝一日要被人裱入期间,她觉得他又不知天高地厚了。
现在果然也没有。
“师姐,你的手伤什么时候能好啊?”明思担忧地垂眸,迟几许藏在袖中的手仍绑着绷带。
迟几许无所谓,冲她微笑,“把作画的任务交给你,我还能清闲一阵。”
虽然她左手也能画,不过能者居之,也许上天更愿意给明思这个机会。
明思悄然应下了。
但是迟几许的手好得比意料之中得要快,才十天就已经基本行动无碍了,医生也说可以进行适当的关节活动。
但是这件事已经推给明思了,迟几许只好继续抱着材料挑拣。
“几许,你难道看不出来,主编属意的人是你?”闵经理将她单独叫到一旁。
隔着一层琉璃般的半透明玻璃,窗外明思正在精心作画。
迟几许弯着唇微笑地问:“我和明思都是新人,我与她谁能得到这个表现的机会,不都一样吗,她比我年轻,更有锐气。”
虽然她说的不错,闵经理仍是皱眉,“秦主编想提拔你,放过这个机会,也许下一次就不会有这么好的登上杂志的平台了。”
“经理不觉得我的设计难登大雅之堂吗,更何况,也只是一根腰带而已,”迟几许想了想,“由绿意和腰带两个关键词,明思在短暂的时间之内就想到了花藤,比起她的创意和想法,我自愧不如,闵经理,她虽然是我的学妹,但是专业成绩要远超于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那……好。”闵经理知道事不可为,没再强求。
只是目前而言,秦觐似乎还不知道这事,要怎么解释,是个麻烦。
从公寓到魅色不算远,只有大约七公里的路程,迟几许给自己买了一辆单车。
出门与回家,都会路过那片林立的大厦,他最近好像一直住在这边,朋友圈显示的地点是如此,尽管迟几许也不知道他抽的什么风。
习习的晚风荡开湖畔的一丛丛芦苇,水边墨绿浅碧,很添韵致。
她踩着单车上桥,沿途风景尽收眼底,白色的小艇在水面划破一道细长的花痕,宛如飞掠而过的水鸟。
上坡有点吃力,她停下来推车。
才走上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尖锐的近乎刺破鼓膜的大喊,“起火了!”
跟着是乱哄哄的一片。
迟几许猛然回头,微澜的湖面,浓烟自湖畔大厦冲天而起,明火舔着舌在素白的墙壁包舞,隔了这么远,仿佛还能听到噼里啪啦摧枯拉朽的声音。
已经有人拨了119。
迟几许迅速掏出手机,拨慕则止的电话。
“接啊……”她跺着脚,无比盼望着下一秒电话的接通,可是响铃九声没有任何回音。迟几许的红唇咬得近乎出血,再也没有丝毫迟疑,踩着单车往桥下猛地滑下去!
下坡的急速让她险些撞伤人。
湖畔大厦足足有六幢,但烧的偏偏是……
消防出警很快,迟几许的单车赶到的时候,这边已经正在戒备划线,居民被陆续地迁出,虽然消防员行事有条不紊,但场面仍然很乱。
四周到处是妇女婴儿的哭闹声。
“小姐,你暂时不能进去。”
有人在劝阻她。
可是火太大了,四下全是烧焦的气味和浓烟。迟几许无法顾及这些,湖畔大厦这里是市民集中带,火势很大,而到场的消防员太少了,她怕迟了,怕有什么不测……
迟几许扔下车,钻入了两辆消防车之间的空档,沿着扶梯上楼。
他住在十二层。
这一刻她真想发火,为什么不住低一点?
火大约集中在第九层,且还有蔓延而上的态势,楼道里到处都是浓烟,水管爆了一条,迟几许撕开裙摆一角,蘸着地上的水抹了一把,捂着口鼻往上冲过去。
“慕则止!”
她开始砸门,浓烟呛得眼泪直流,最可怕的是心底,一股灰黑的眼蚕丝似的勒紧了她的胸口,憋闷、难受,近乎窒息。
“慕则止,开门——开——”被呛住了,迟几许弯腰开始咳嗽。
她拨着慕则止的手机号没有停过,可是一直没有人接。
不是在工作,不是在应酬,她最怕的,是他现在处于不省人事的状态中。
还要怎么确认心里的惊恐无措,还要怎么确认……
她迟几许已经怂到这个地步了。
他不属于她,可是他也不属于老天爷,她不想他有事……
隔壁的门倏忽被大力拉扯开,一个男人抱着手里的五岁左右大的儿子往外冲,迟几许飞快道,“借你家阳台一用。”
男人没有搭理她抱着儿子赶紧逃生去了,迟几许冲到阳台,这栋居民大厦的阳台很容易攀爬。
“头儿,你看,上面有个女人!”一个控制秩序的消防员惊了。
跟着他的长官也惊了,“这年头,真有不怕死的女人。”
“人来了没有!再派两个人去十二层!还有,拿——”
长官刚想说拿救生气垫来,迟几许已经伶俐地钻入了慕则止的房间。
“慕……咳咳……”浓烟呛得她直咳嗽。
伸掌拨开一片浓雾,待看见沙发上醉生梦死,陷入沉睡的男人,以及手边横七竖八摆着的瓶子时,她忍不住破口大骂,“王八蛋。”
迟几许扑到他的身上,“慕则止。”
她使了吃奶的劲摇晃他的身体,对方纹丝不动,双颊如火,眼皮也不曾动一下,迟几许气馁,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腕,抹了把脸,“老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地跑来救自己的前夫,丫的,你要是因为喝醉了被烧死在里边,我一定额手称庆,顺带取笑你一辈子……”
他自然是听不到的。
“小姐,开门!”门外是消防员的声音。
迟几许飞快地冲到门口,拉开门,两名橙黄警服的消防员进门,观察了一下,屋内只有慕则止一人,“带下去。”
说罢两个人伸手抬这个男人。
“哟呵,醉得真沉。”一个人忍不住吐槽,看了眼还傻站在一旁的女人,此刻的迟几许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是灰迹,膝盖还有几处烧伤,毫无美感可言,忍不住又吐槽,“赶紧下楼,别耽误工作。”
“哦。”这个时候迟几许才想起来,他们是专业的。
她也不再扭捏,返身沿着楼梯扶手往下跑。
火势渐渐漫上了十一层。
迟几许的短裙遮不住伤口,被烟熏火燎再烫伤,尖锐的疼痛让她扯歪了唇。
虽然冲动,但是她没有后悔,也许不这么闹一闹,他们也许不会知道十二层还有慕则止。该死的,他居然喝那么醉。
迟几许扶着墙面往下走,心里惦记着消防员跟上来,底下是一排排灭火器发出声的刺啦声,她耳鸣了一瞬,捂着耳朵往下闯。
越到底下越是安全,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慕则止没有跟上来了。
脑海里一片眩晕。
然后顾期出现在视野里,抓住她的一只胳膊,“慕总呢?”
迟几许跌跌撞撞,险些被他一把扯倒在地,甩了甩头,“在后面,消防员正在施救。”
顾期没有冲进去。
也许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也许顾期天生比她冷静,也许慕则止在他心里不如在她心里重要,他没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