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外挂男友 (岚月夜)

因为老顾和顾夫人等于是苏蓝和贺子非的前路，所以之前苏蓝一直逃避着，没细问过他们夫妻后来的经历，直到贺子非现在说了，她才知道原来顾夫人后来做了老师。

“嫂子是早年的留学生，学识渊博，回国后在B大做了教授，不但教出了很多杰出的学生，也出过不少专著。老顾呢，我跟你说过，他做图书管理员，在嫂子著书立说的时候，也帮了不少忙，可以说是妇唱夫随，琴瑟相和，是我见过的最美满的夫妻。你想去见见他们吗？”

苏蓝惊讶：“我吗？”

贺子非握着她的手，笑道：“是啊，他们听说我谈恋爱了，对你很好奇。”

苏蓝在他怀中仰起脸来，盯着贺子非的眼睛直直看了一会儿，他不闪不避，目光温柔沉静，这让苏蓝的心也安定下来，“你好像想通了什么事。”

“嗯。上次我抽空见了老顾一次。”贺子非将自己握着苏蓝的手伸开，与她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缓慢而坚定的说，“虽然没有细谈，只是听他简单说了说嫂子的状况，我却忽然踏实下来，之前一直存着的隐忧也消散了。”

老顾在说起妻子的病况时非常平静，是真正的把生老病死视作平常的平静，那种语气，好像妻子得的只是小感冒，而不是已经无可挽回的癌症。贺子非在他平静的诉说中，突然觉得以他们夫妻的相知相许，就算是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他们早已将彼此融入血肉，不可分割。

贺子非因为自己的超能力，对人的情绪感知特别敏锐，他甚至觉得就在那短短一会儿的会面中，已经亲眼见到了时光是怎么在老顾和顾夫人之间流淌过去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老顾好像有恃无恐，我说不清那种感觉，但是，我相信我也能做到他那样，甚至比他更好。”贺子非抬起紧紧扣着的苏蓝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然后我就不忐忑了，并且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苏蓝也体会到了一点点，她认真想了想，觉得去见老顾夫妻，也许对他们有启发帮助，就同意了。

因为顾夫人的身体状况，贺子非并没有拖太久，到周末就带着苏蓝去了顾家。老顾夫妻住在B大附近，房子是老房子，面积也不大，好处是在一楼，有院子。苏蓝进去的时候，还看到院子里架了葡萄架，并且种了十几盆各式各样的花。

出来应门的是老顾的儿子小顾，说是小顾，外表看起来也有五十多了。小顾穿衣打扮儒雅得体，见了贺子非就低声叫“贺叔叔”，苏蓝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贺子非捏了她手指一下，牵着她跟在小顾旁边进了屋子，老顾夫妻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正文完结

第68章 人生的意义

顾夫人头上包了一条丝绸头巾, 在侧边扎了个漂亮的结, 身上穿一件丝绸旗袍, 白底上绣了红荷绿莲，漂亮极了。她看起来很瘦，其实不大撑得起这件旗袍，但在老顾的搀扶下，她的姿态仍是端庄优雅的, 所以又会让人觉得这一身穿起来特别衬她。

苏蓝面对这样一位老人，实在没办法像贺子非一样自然的称呼“嫂子”, 只能叫一声“林教授”——来的路上, 贺子非知道她可能叫不出口，就告诉她顾夫人姓林, 可以叫她林教授。

老顾也是一副白发老翁的模样, 在家穿的随随便便的，白汗衫灰长裤，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大眼镜，完全看不出一丝破绽，直到他开口说话：“刚刚我还和少筠猜测小姑娘来了会怎么称呼, 子非很会耍滑头啊！”声音铮然有如古琴，仍是青年人的音色。

顾夫人名林少筠，笑微微的招呼大家坐下, 语速缓慢的回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子非这一点么？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长辈们”说着话，小顾那里已经取了茶具出来泡茶，还问苏蓝：“苏小姐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今天这称呼看来只能这么乱了。”老顾看向贺子非, 笑容里透着揶揄。

贺子非脸皮厚，若无其事的说：“乱什么？就叫‘苏蓝’好了。我看嫂子精神不错，有没有出去走走？”

林少筠回道：“早起凉爽，老顾扶着我出去走了几步。你们进来时看到葡萄架了吗？今年应该就能结果了，到时候叫承逸送些给你们吃。”

承逸是小顾的名字，苏蓝不肯麻烦主人，就说也喝茶，他就煮了水泡茶，给每人倒了一杯绿茶，“这是我妈的学生寄来的崂山绿茶，茶味清新，夏天喝挺好的。”

他也是中老年的外貌青年人的声音，苏蓝渐渐习惯了，也就不以为意，坐在林少筠和贺子非中间，静静听他们说话。

林少筠先问了问贺子非现在做什么，听他说做原画师的时候，不由一笑：“你这些年倒是不曾荒废，学了许多技能，什么都能做，还都能做好，怪不得老顾总是遗憾你离开了五处。”

“老顾就是爱操心，五处什么时候缺过人？你都隐退多少年了，还惦记这些破事？”贺子非很不客气的批评老顾。

老顾叹道：“人是不缺，缺能人。要是你能留在五处，总不会是现在这么松散，而且有你带的这个头，人人都不肯承担责任，更加散沙一盘了。”

“怎么就是我带的头了？你可不要一口黑锅扣在我头上，明明是你辞职之后，大家没了主心骨，才都走了的！”

两个活了一把年纪的人就这么互相推卸起责任来，林少筠一直笑吟吟的，听他们两个争论起旧事停不下来，就拍拍苏蓝的手，说：“听说你和子非是同事，也会画画么？”

“对，我是美院毕业的。”

“真好，我呀，拿了一辈子笔，什么字都能写，就是不会画。”林少筠又问苏蓝都学过什么画法，有没有学过书法，跟她细细的聊了起来。

林少筠虽然自称不会画画，却对中西方的画法及各流派发展知之甚详，说起来如数家珍，甚至能把一些不太出名的画家的生平趣事都讲出来，让苏蓝大为叹服。

这位顾夫人果然像贺子非和肖叡说的那样，是个很让人喜欢和尊重的女性，跟她坐在一起，完全感觉不到老年人的暮气沉沉，更察觉不出老人已经被死神的阴影笼罩，她态度平和，说话条理清晰，很容易就让人忽略她苍老的外貌，而只折服于她的人格魅力。

聊着天，喝了两杯茶，林少筠要给苏蓝看她珍藏的画作，就请苏蓝扶着她去了书房，并且不要旁人跟着。苏蓝陪林少筠进了书房，在她的指点下找出一幅山水画，在桌上展开来欣赏。

“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不是什么名家名作，只是他的一位旧友画的，但我很喜欢这幅画的意境。滚滚长江之上，少年乘着一叶扁舟，身后是两岸高崖，前方浩浩江水之下，潜藏着无数暗礁险滩，少年回头无路，只能勇往直前、乘风破浪。”

老人扶着苏蓝的手，微微向前倾身，似乎想看清画上的细节，“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①多好呀，只要能一直向前，就始终充满希望。”

苏蓝总觉得林少筠若有所指，可她一时却想不明白，只能随意附和一句：“是啊。这画意境开阔，画法也细腻……”

林少筠缓缓直起身，看向苏蓝：“如果你喜欢，我想把这画送给你。”

苏蓝一愣：“这……既然是您父亲留下来的……”

“这倒不必在意，我说过，这不是名家名作，不值钱的。至于留作纪念，我们家那两个男人对绘画毫无鉴赏能力，给他们就等于明珠暗投了。”林少筠微微笑着，语气诚恳而和蔼，“而且他们不存在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

虽然没有什么默契，但苏蓝有种终于谈到正题的感觉。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您也会对死亡产生恐惧吗？”

“现在不会了，但之前有十几二十年是常常感到恐惧的。”林少筠的眼睛已经不再明亮漆黑，却依然闪着智慧的微光，“一方面是恐惧死时不能留下什么、死后归于何处，另一方面，是放不下那两个男人。”

她说着转身环顾整间书房，“多少先贤大哲都堪不破生死关，所以我每每起了这个念头就放下了，因为我还活着，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与其想太多死后，不如把生前的事做好。而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留下了什么，也不在意死后归于何处——最好是归于虚无，真正的无知无觉的安眠。”

林少筠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半开着的房门上，“那两个男人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他们会继续生活下去，我的旅程即将结束，但我们共同游览的这一路风光，会永远留在他们心里，不可磨灭。”

***

告辞离开顾家，回去的路上，苏蓝一直反反复复的回想顾夫人这番话，安静的让贺子非有些担心，他忍不住在半途停下来，问苏蓝在想什么。

“我说了你别笑，我在想人生的意义。”

贺子非有点意外，甚至有点蠢蠢欲动，想打开屏蔽，看一看苏蓝的想法，但苏蓝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我也能活成林教授那样，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