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私房菜是一个四合院,庭院里边边角角种满了应季的鲜花,傅哲带着两人绕过西厢房的长廊,早就等着的服务员引导着他们打开一间门上雕着梅花的包间。
几人进去落座后傅哲才对着陈加韩说道:“你可拉倒吧,我也不是没有对你抱过期望,可是结果呢?提前招生还不是没考上。”他将看完的菜单递给了蒋安,蒋安不接,又递给了陈加韩。
陈加韩接过来又刷刷刷勾了几个,接着要了半斤杨梅酒,还特地标注了加一桶冰块:“这你可小看我了,我平时成绩比不上蒋安和安颖,但是也在上游水平,况且都说好了跟蒋安一起读军校,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呢?”
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了,不到半个小时,菜肴陆续上来,陈加韩和傅哲都拿起了筷子,蒋安却还是一动不动,陈加韩推了推蒋安,凑过去问道:“这么专注,看什么呢?”
蒋安戴在耳朵上的耳机一不小心被扯了下来,手机中的声音外放。
“姐姐,你在美国过得好吗?”这是个小女孩的声音,不过接下来的声音陈加韩他们都熟悉。
“姐姐在这里很好,你不是想看姐姐的宿舍吗?”蒋安手机上的画面动了起来,还传来了脚步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这里还有个壁炉。”
这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可能当时录的时候信号不好,不过足够他们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了,陈加韩震惊的问:“这是安颖吗?跟她说话的小女孩是谁啊,我还以为她在美国忙,只听丁璇说给她打过几次电话。”
傅哲也愣愣的,还以为蒋安慢慢放下了,这简直是越陷越深的节奏啊。
一次都没有跟宁安颖联系过的蒋安捏着茶杯喝水的动作一紧,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又放开,情绪丝毫没有异样的说道:“跟安颖视频的是她的亲妹妹宁珈和,昨天珈和把视频发给我的,不过美国的大学课程挺紧张的,她不打给你你可以打去关心关心她啊。”
傅哲瞄了一眼已经暂停的视频时间,总长不过四分多钟,可是蒋安好像从车上就在看了,又看了一路,他把视线移到已经开始拿起筷子吃菜的蒋安,眉眼中曾经的焦虑不安已经全部深深的隐藏起来,傅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宁珈和啊,没想到长这么大了,我记得她是个小哭包来着,”陈加韩依旧粗神经,他摇了摇头道:“电话就先不打了,等哥录取通知书到了之后再跟她说这个好消息。”
“宁珈和虽然会哭,但是也没到小哭包的程度。”蒋安把手机放在一边。
“不是吗?”陈加韩想了想问道:“我记得她常常来找安颖,十次里面起码有五次是在哭的吧。”
蒋安给自己的杯子里夹入冰块,倒了一杯杨梅酒,仰头一口就喝干了,然后把杯子放在桌上:“那是于程程,至于宁珈和,”他笑了笑:“就算是在学校里,她也忙得很,没多少时间可以交流姐妹感情。”
蒋安又倒了一杯,陈加韩连忙说道:“别看这酒喝着淡,但是后劲可不小,你酒量差,小心等下头疼。”又问傅哲:“听说阿姨松口同意你去读医了,准备上哪个大学?”
傅哲慢条斯理的拿着小锤子敲打着大龙虾的外壳,用勺子挖出里白嫩鲜香的龙虾肉,放到嘴里咽下后才说道:“英国圣安德鲁斯医学院。”
陈加韩纳闷了:“那你怎么不跟安颖一起申请学校啊,现在招生季都过了。”
“招生季哪一年没有,”傅哲对自己晚一年入学一点压力都没有:“我今年还想四处看看呢?也可以好好做准备,现在我妈不反对我报考医学院,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等尘埃落定,今年报名也一样。”
陈加韩饿的狠了,他一连喝了两碗刚上来的海鲜羹才继续跟傅哲说话:“读医你不读到博士能行?一下子不得花个七八年进去,咱们几个里面年纪最小的安颖,大学毕业二十一,你呢?没几年就三十了。”
傅哲仍旧不在意的说道:“三十怎么了,三十我人生不过过了三分之一,何必这样跟时间赛跑,”他把面前的龙虾挑的只剩下一副空壳,终于吃了个半饱,放下勺子问:“高考什么时候出成绩。”
“半个多月吧。”
“入学报道呢?”
陈加韩想了想:“还有两个多月呢?”
于是傅哲提议道:“那咱们哥三出去走走。”其实他主要是想让蒋安出去散散心,省的一天到晚七想八想的,总有一天会憋出病来的。
蒋安终于把今天的第一个正眼递给了傅哲,若有所思道:“不如去马萨诸塞州。”
傅哲被他说的一噎,既然你这么想安颖,为什么不在我看不到的时候自己去,还得我为你担忧个半死。
蒋安为什么不自己去,因为他心有畏惧,他畏惧宁安颖在美国看到他时惊讶的眼神,好像他不该出现在她面前一样,他也畏惧宁安颖再度对他露出客套疏离的笑容,这是蒋安最不能忍受的。
直到他亲身体会到被亲近的人这样对待是种如何痛彻心扉的感觉,才知道自己曾经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她是不是对他彻底失望了,才会不再在意他的举止,他的情绪,也无所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这么去了美国。
作者有话要说:
18:00有加更
第48章
傅家和蒋家是世交,傅哲也认识蒋安这么多年,是可以相互托付后背的交情,以后也要做一辈子的朋友,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他泥足深陷。现在好不容易和宁安颖隔着一个太平洋,正好让蒋安的脑子降降温,怎么也不能让这个局面给破坏了。
当然他并没有马上否定蒋安说要马萨诸塞州的提议,反而开始介绍起饭桌上新上的菜色。几人吃完饭,陈加韩说要好好回去睡个两天,补充补充这段时间里消耗的精力,等他回过劲来大家再一起出去折腾。傅哲开车送他回家,看着他走进家门后才发动汽车离开,他并没有目的地,开出一段距离后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傅哲一把解开安全带,俯过身从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盒里拿出了一盒烟,打开铁盒抽出一根点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打火机咔咔的两声,烟味开始在车内弥漫开来,半根烟过后,傅哲才说道:“蒋安,咱们别想那些事了好吗?”
蒋安轻笑了一声:“什么事啊?”
傅哲打开了车窗,温热的风带着草木的味道吹了进来,这里绿化做的不错,温度也比尽是钢筋水泥的城市中心低了那么几度,暖风吹在身上也不让人难受,他低头叼着烟又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烟灰落在高档的衬衫袖口上也没去管。
“安颖,咱们别想了好吗?”傅哲靠在椅子上说道。
蒋安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脸上尽是轻松的神色,他脸上还带着笑容:“不是吧!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不能因为我之前的一时糊涂就给我定性啊,我早就没想那些事了。我想去马萨诸塞州看安颖是因为我是她的表哥,她去美国一个多月了,我不放心又有什么奇怪的,美国和我们国家生活习惯差异太大了,她要是适应的不好怎么办?”
傅哲说道:“安颖的适应能力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就算适应不了,你要怎么做,把她带回国吗?”傅哲看着蒋安的侧脸,蒋安的脸一半在阳光下,一半被挡在阴影里,竟然有些看不清神色,他轻嘲的笑了笑:“蒋安,我认识你十一年了,你不用在我面前说那些虚的,话已经搁在这里了,你和安颖没有未来。”
蒋安眼中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我没有想过跟她有未来,但是,我至少还是她兄长,之前惹她生气,总要找她道歉,不能连哥哥都当不成了吧。”
“当哥哥当然可以,但是快刀斩乱麻最忌讳藕断丝连,把你的心思断干净前最好不要见面,而且咱们都知道,安颖对自己人在意的很,她现在还没消气,可以后总会原谅你的。你前段时间躲着她,她看不出来你的心思,但是现在你要光明正大的走到她面前去,你以为你掩饰的很好吗?到时候她会怎么想你?!”傅哲越说越激动,他看着蒋安的样子,有心不忍,放缓了语气:“你听我的,等过段时间,她气平了,你也不胡思乱想了,大家再见面和和气气的见面,你也不用担心她在美国能出什么事,宁家给她的两个保镖又不是吃素的。”
蒋安沉默了下来,他最终再没提去美国的事。
记忆也是有惰性的,人不在眼前,想起的时间会越隔越久,越隔越久,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渐渐的会跟远去的人一样,变得陌生起来。
至少,傅哲是如此希望的。
一晃宁安颖到美国已经两个月了,她到达美国的第一个星期就交到了朋友,是高她两个年级的学姐,也是她当初入学面试时的招考官之一。
学姐全名伊迪萨·艾丽丝,是一位金发蓝眼,身材姣好的美国姑娘。不过她常常把自己傲人的身材用宽大的T恤和肥厚的哈伦裤遮挡起来,穿着运动鞋,带着棒球帽,耳朵上挂着宽大的圆形耳环,画着浓妆就像是一个叛逆的摇滚少女。可是她是韦尔斯利文理学院人类学的优秀学生,连续两年社会人类研究学全额奖学金的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