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顺雨道:“阿少,我换你。”
那人点头,漫不经心走过来,手虚搭在她身上,叶涵总觉得不自在,明明汪琦也是同样动作,她倒是一滩死心,这一换叶澍,内心波涛汹涌。深呼吸,饶是出气声太大,叶澍道:“微笑。”
叶涵瘪嘴。
“不会笑了?”他问。
“怎么可能不会?这是天性。”
“自然点。”他看向她:“笑一个。”
叶涵别开脸,又觉得这种行为实在窝囊,气儿一冲头,仰头看他,瞧见瞳孔中的自己,慢慢绽放笑容,姜顺雨见状,咔咔就是几张。
“行了吗?”叶涵道:“再笑,我就真的不会笑了。”
头顶湛蓝的天空,无风也无云。
“行了。”
那头,双方算是各退一步,爱穿鞋拍就穿鞋,爱穿袜子的就穿袜子,叶涵本想脱了,又觉得还是统一的色好看。
集体照拍完,众人三三两两结队拍寝室照,叶涵小凤本就住混合宿舍,没什么群体性可言,加上小凤不会穿古装,这一耽搁,出来时,才发现众人早就拍下一套衣服了,说不失望是假的。叶涵拿出手机:“小凤,我给你拍吧。”
小凤这才笑,模仿电视上的动作,捏着兰花指。
摄影师拍完,喊道,语气不甚好:“刚才哪两个女生没拍古装?”
小凤举手:“我们俩。”
“赶紧的。”
叶涵觉得恍惚,摆了几个姿势,算是罢了。
晚上聚餐时,专业的老师算是都来齐了,举杯敬酒,叶涵平日和班上人打交道的不多,方成过来敬了一杯道:“叶涵,你是好人。真的,这杯酒算是我感谢你的。”
叶涵不禁笑出声,能不是好人吗?这四年但凡是小组作业,方成往她跟前凑,叶涵不是没想过不要他,谁料没有任何一个组愿意收他,心一软,这一答应,就是四年。
叶涵碰杯:“感谢我一杯酒哪够?”
“两杯,两杯。”说罢,方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汩汩喝起来。
叶涵故意压着嗓子说:“刚才我瞅你和程雅涵敬酒时可是灌了一瓶子,难道平日你的小组作业都是跟着她做的?”
方成讪讪笑:“刚才不是他们起哄的嘛,我和你谁跟谁啊,就别整那有的没的了。”
叶涵兴致乏乏,摇摇手:“去敬别人吧,我出去透透气。”
方成走后,她坐了会儿,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手支在脸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卷发尾。程雅涵举了杯,壮了胆子敬叶澍:“毕业快乐。”
“恩,你也是。”叶澍喝了酒。
程雅涵欲言又止,早一个月前听说叶澍分手,震惊之后便是无尽的欢喜,当下,也同男朋友分手了。
“毕业你有什么打算?”她存了心思,先跟去叶澍工作的城市再说,久而久之,没几个男人不感动的。
“没打算。”
程雅涵抿抿唇,只觉得无趣,起身去敬别人了。
叶涵捧了掬水洁面,方觉又活过来了。她不觉得伤心,一点也不,或许她是冷血的,班上不是没有因为毕业而感伤的人,三三两两抱成一团。叶涵倒觉得空洞,这种空洞由来很久,追溯不到源头。
有人走过来开了旁边的水龙头。叶涵抬头:“叶澍?”
饶是酒喝得有点多,她看他懵懵懂懂的,很不真切。
“恩,是我。”
叶涵道:“今天的事谢谢你。”后听姜顺雨说摄影师赶进度,欲拍下一套,叶澍淡淡道:“班上还有两女孩没拍古装。”
摄影师皱眉,很是不悦,却也没说什么。
“谢我什么?”语调淡淡:“拿什么谢?”
叶涵愣了一下:“要不我请你吃饭?”
他靠过来,手插在兜里,头低下来在她脸上啄了下,说话时气息打在叶涵脸上:“不开窍。”
这算什么?旧情复燃?余情未了?
“叶澍。”叶涵喊他,叶澍没转身,顿了足。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氛围。
“我们已经分手了。”她必须要强调这件事。
“我知道。”
“那就好。”
“所以我在重新追你。”
道行不深,因而被囚。
“我不会接受的。”她决定一次性说清:“我同你分手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事实上,我还是很喜欢你,只是不一样了。长痛不如短痛,时间总会让伤口痊愈。”她不知如何说好:“总之,我们就这样吧。”她走过他,脚步渐乱,谁料胳膊被人禁锢住,那人看她,眼底终究有了愤怒的因子:“你今天要是走,我便不会再留你。”
叶涵一狠心,指甲掐进他的肉里:“放手。”
“我真不会再留你了。”
手腕仍被他握在掌心。他并非大喜大悲之人,大多时候看上去冷淡如冰,又何曾摆过这种姿势说这种话。
“你拿什么留?”叶涵冷笑:“你不是早就决定好未来去哪儿发展,怎么发展了吗?”她无意听姜顺雨提起,叶澍可能要回他的城市,不回来了。
叶澍的眼被她那一抹似笑非笑刺了下:“就算我决定好又怎么样?我并不觉得提前做决定是件坏事。”
“不是坏事。”她喃喃自语:“只是不为我知罢了。有时候我再想,你在考虑每件事情之前将我放在第几位了?你总是习惯我在,肆意挥霍我的好。我承认我不敢同你生气,怕你一气之下不告而别,可是我也会累,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现在,你去哪儿就去吧,谁又绑的住你呢。”
“阿涵,你别这么说。”他抱她入怀:“我承认我习惯你的好,可我从未挥霍过。我无法言说我的处境,只是现下我们必须要分开一段时间,我不奢求你能理解,但我希望在此期间你你能等我。”
“你要回去?”她问。
叶澍点头。
“继承家族企业或是自己开脱疆土?”
又是点头。
叶涵道:“真的,我打心眼里支持男人该去追求自己的事业,可是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会陪你去你的城市。我不是没有纠结过,考虑出来的结果就是想打你一顿。”
叶澍没话可说了。
“就这样吧。”
他松开她:“你若真要走,我不会留你了。”
叶涵讨厌这句话,脸上仍挂着笑:“留来留去留成仇。”
“阿涵,我真不留你了,真的不留了,你别走,走了就不留了。”
“不留就不留吧,谁能留得住谁呢。”毕业即失恋,叶涵没有一刻比此刻更能懂这句话。
叶澍站在门口,四周空荡荡的,偶尔包间的门打开,嘈杂声随之而来。似乎快乐一墙之隔,又似乎隔着一颗心的距离。
“她怎么没被吓到呢?”他喃喃自语。
离别这天,叶涵寝室说好的,不管谁离开,余下的人不能哭。走的人打个招呼,没走的人会之一笑。自早上六点多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箱轮声转了转,顿住,门被打开。小凤道:“我走了。”
叶涵一晚上辗转难侧,临近天亮才眯了一会儿,掀开帐子自上而下看她,小声到声音似乎不是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拜拜。”
“恩,再见。”小凤回头看了看,压低声音:“其他人还没醒?那你替我说声我走了。”
“好。”
八点多,大宝起身,收拾东西,嘴里絮絮叨叨:“洗发精没用,留在这儿给小贵妇吧。”又道:“哈哈,我终于找到我的卷发神器了,原来掉在夹缝里了。”箱子一关,动作干脆:“我走了。”
“一路顺风。”叶涵没起来,还是那般的动作,脸上挂着笑。
“你几点的票?”大宝问。
“下午五点。”
“哦,那你最后一个走,你跟小贵妇她们说我留了洗发精,还没拆口呢,让她们记着用。”
“好。”
又是轮子呼啦转动声,不一会儿,声音渐远,再也听不到了。
这段时间内心甚是煎熬,大黄和小贵妇的专业需念五年,这会儿还在上课,寝室只张存和叶涵在。叶涵害怕听见声音,声音一起一灭会带走一个人,可是谁也阻止不了离别。
张存收拾的很快,喊了声:“涵涵?”
叶涵没做声。
“奇怪,睡着了吗?”张存便轻轻和上门,一室恢复清明。
叶涵忍不住了,咬着枕头小小的啜泣,而后,毯子一蹬,坐起身嚎啕大哭。门倏地打开,张存看向她,两人均愣住了。
张存道:“我想了想,还是和你说一声比较好。”
“哦,我知道了,你走吧。”
张存看向她,手轻轻撩开帐子:“说好不哭的,你这一哭,我也想哭了。”顿了顿递过纸:“幸好我回来了,这么个哭法哪成啊。”
“蠢蠢。”叶涵这几天心神俱疲:“我觉得我被抛弃了,虽然我心里清楚和叶澍是和平分手,和你们分别也只因为毕业,而我买得票较晚罢了,可我躺在这儿,一个人胡思乱想,说真的,我舍不得你们。我们班分别时我一滴泪都没留,因为我这四年全和你们厮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