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平时也忙,等回过神,发现跟他失联的日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她见缝插针逮着机会,电话短信全用上,那头仍是杳无音信。
这让李不琢心里泛酸:原来他真的一点也不想我。
正当她赌气不再找他,突然听闻沈初觉和一向交好的喻融反目。酒店上下疯传,说喻融陷害沈初觉于一场车祸,差点出了大事。
怎么会这么突然?
李不琢不信八卦,但立马想起上次分别的时候,沈初觉那句“过段时间酒店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这是在提醒她别轻举妄动。好,她不乱来,但不可能无动于衷,便想要找人求证。
然而沈初觉的号码不管拨打多少次,都是无休无止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能说上话的高层只有戴品妍一人。顾不上冒失,李不琢转天一大早打去电话,听到戴品妍气喘吁吁地说抱歉,
“不琢,我的航班快晚点了,中午到华澍后再和你说。”
“行行……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盼到中午,李不琢连饭也来不及吃,急急忙忙去找戴品妍。谁知公关部在开紧急会议,她只好忧心忡忡地在门外徘徊。
一等便是一个小时,见这会没有丁点结束的意思,李不琢不得不悻悻离去。
整整一个下午,她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不但调错了客房记录,还填错了客人的名字。工作以来她从未犯过如此低级的错误,主管忍不住出声提醒:“把你心里的事先放一放,专心一点。”
她道歉:“对不起,我记住了。”
快下班的时候,戴品妍约李不琢在酒店外见面。她急得不行,守在一楼员工电梯旁。
目送几拨人离去后,终于盼到戴品妍,一同走出电梯的还有关璞。不过戴品妍身边围有好几个人递笑脸,关璞独自跟在后头,看样子被冷落了。
李不琢无暇顾及,叫了声“戴经理”。
戴品妍见她一身整齐的工作制服,手里还握着对讲机,猜她大概一下班就直接赶来,不禁露出无奈的浅笑,“他没事。”
*
他没事。
听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李不琢松了一口气,却更快燃起了另一团火——就连过去沈初觉不告而别时,她都没这么不满。
那男人说得一手漂亮情话,听上去真诚恳切,可到头来他的安危居然要转由第三人之口告知。
外面的风大,李不琢明白此时该找家灯光昏昧的餐厅,跟戴品妍坐下慢聊。但她等不了,见戴品妍转身要走,出声叫她:“怎么会发生意外?”
华澍临海,站在两栋高楼间,傍晚刮起的大风把李不琢的裙摆吹得扑扑作响。戴品妍回头见她挤出笑容,试图掩盖担忧的神色,便打消去餐厅的念头,走近她,
“我们今天开会,就是讨论这个。”
此次为沈氏在中国新建的豪华度假酒店选址的人由总部直派,沈初觉去时带上了喻融。西南地区多山路,当地旅游局招待他们去民族村寨游览做客,要行经一条盘山公路。一边是陡峭山壁,一边是呈梯级分布的山体,落差极大。
他们出发前,下了一场雨。
原本喻融总是跟着沈初觉一起行动,可偏偏那天他坐了另一辆车。车队开到半途,沈初觉的那辆车车头一偏,超过前面的车列,失控一般往山下猛冲。后面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车子歪歪扭扭绕转180度弯道,冲出路面。
幸而司机反应快,千钧一发之际踩住刹车,停了下来。汽车的一只轮胎悬空挂在外面,把所有人吓得面如土色。
据说是车子的方向盘出了问题,连十多年驾龄的司机都惊出一身冷汗。当时坐在车上的沈初觉倒神色如常,换去别的车子还与人谈笑风生。不过当天晚上他就追查出,喻融手机上与沈氏高层密谋的信息,谈话间明确提到“要把船清干净”。
“船”指的是沈初觉坐的那辆车。
此事一出,在集团内引发震动。因为没有确切证据指控喻融,而且除了汽车的刮蹭,并无任何人员伤亡,沈氏为了尽早平息对集团不利的传闻,只做出对喻融革职的处理。
李不琢一听就激动了,连声嚷道:“这就放过他了?不问个清楚吗?凭什么?那辆车子不好好查一查?喻融不好好问一问?”
戴品妍平静地看她。
李不琢察觉到失态,垂头放低了声音:“不好意思,这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你着急,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他回来。”戴品妍轻拍她的肩,安慰道,“你先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吃点好的。”
才刚转身,李不琢想起什么,又问:“那你知道他多久回来吗?”
“听说他回了一趟总部,应该快了,你别太担心。”
第26章 26.
接连两天, 戴品妍带着李不琢去寻觅澍城街头的苍蝇馆子。
她是本地人,哪里的卤肉粉Q弹, 哪一家虾肉爽滑, 她都清楚。自从有她带路, 李不琢的生活质量一下提高几个台阶, 还不用花太多钱。
“不对啊,你也是这里人吧?”戴品妍吃到半途, 放下筷子疑惑地问。
李不琢咧嘴,“出去好多年了, 而且搬走不少店,找也找不到。”
“那倒是。”
她们今天下班后, 坐两站地铁去吃蛋炒水面, 水面是碱水面, 油是虾头炒出的虾油。自然还点了份椒盐爆炒小龙虾,又嫌油大, 要了盘白灼菜心解腻。
虾肉爽口,酱汁回甘, 红彤彤的一大盘格外惹眼。戴品妍一边吃,一边说本部门的闲事,不可避免地提起关璞,
“她把历年案例都过了一遍,熟悉我们的公关策略,业务跑得积极,写新闻稿也是把好手, 真是一个有抱负的姑娘。”戴品妍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可惜急功近利,容易走错路。”
李不琢默默听着,不置可否。
戴品妍以为她还在挂念沈初觉,给她夹了一只小龙虾,“你放心,沈总肯定一切顺利。”
“嗯。”李不琢勉强一笑,问,“喻融怎么会和上层搭上?”
“要针对的不是喻融,是沈初觉。他身居要职,我们酒店又做得红火,或许被人盯上了。毕竟,沈氏一直很看重中国市场。而喻融是沈初觉的亲信,还好色,想拉拢并不难。”
正在剥虾的李不琢一下紧张起来,“那他会不会很危险?”
戴品妍笑了笑:“听说这件事对内还会继续调查。放心,沈初觉那个人……可能也就对你温柔吧。”
诶?
李不琢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一脸懵怔。
“哎呀,他对你藏得真好。”戴品妍意味深长地感叹,头凑过去,“过去他任S集团亚太区高级副总的时候,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对手下严厉,做事不要命,接连完成几桩收购,手段非常狠辣。跟现在和风细雨的,可差远了。”
李不琢听着,有点恍惚。
“手段狠辣”这样的形容实在没法和平日的沈初觉联系上。
但她想起当年那个,被囚在体育器材室的跳马箱子后面,奄奄一息的体育特长生;想起前段时间他晦暗的面色,一本正经地说杀了林锦承;想起那句,
——我要是像你看到的那么人畜无害,早就活不到今天。
或许一切早有预兆,只不过被她遗漏了。
“不琢?在想什么?”戴品妍的手在李不琢面前晃了晃。
“哦,没事,这虾挺好吃的。”
再剥另一只,李不琢肘旁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匆匆瞟一眼,呆了一秒,不顾满手油渍,迅速抓起来,“喂?”
“你在华澍吗?”线那边的沈初觉,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
“我……我在外面,在吃晚饭。”
“这样啊……”
“你在哪?你回来了吗?回华澍了吗?我……我二十分钟就能赶回去。”
沈初觉轻笑两声,“行,我这边也有点赶,你二十分钟后要是回得来,我们在酒店后巷见。”
“好!”
她一放下手机,戴品妍抢先开口,万分遗憾地叹气:“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今天的我,注定是被抛弃的那个。”
“不好意思。”
“快去吧。”
*
外面华灯初上,街头人潮涌动。
李不琢从餐厅出来,一路小跑奔向地铁站。头发被风吹乱了顾不上,吃了小龙虾的嘴和手有没有好好收拾妥当来不及检查,甚至坐扶梯的时候发现外披的风衣落在餐厅了,也没办法再回去拿。
想立刻、马上、下一秒就见到他。
沈初觉约见的后巷,在华澍酒店的侧面,其实是条宽阔却僻静的马路,白天多有运输货物的车辆驶入,到了晚上,彻底沉寂下来。路灯相隔十米才有一盏,无人走过时,静得发慌。
李不琢花了十六分钟赶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远看见灯下立着的颀长人影,心跳怦然。
那人正低头翻看手机信息,却像与她心有感应一般,突然抬头。
“你提前到了。”
是他。
李不琢气息渐缓,脚步跟着慢下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沈初觉倚靠路灯,侧脸轮廓被灯光打得柔和,白净面庞上鬓角和胡茬全都熨帖地修好,头发理得一丝不苟。一身挺括西装,人精神又干练。就是眉间一抹排遣不去的倦意,像在提醒,他才刚从西南风尘仆仆地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