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方扁玻璃瓶,相比其他香水它简直就像站在天鹅堆里的丑小鸭。
      标签是一个粗糙的手写单词——beloved。
      这是她为舒律调的香氛。当时被她号称独一无二的作品。然而兜兜转转,这瓶香水最终没有送出去。
      池静将它拿出来喷了一点到手腕。
      清新的柏树香中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很特别又很男人的味道。
      这瓶香氛是完全照着舒律的性格调配出来的。后调的皮革味浓厚,就像他严谨的性子。
      “如今再看感觉怎么样?”
      苍老的声音打断池静的思绪。
      “不成熟,有瑕疵。”
      “因为那时候你急于求成又心浮气躁。”
      池静无法反驳。
      不仅如此,那时候她的心也散了。
      “后天有个商业酒会,你跟我一起去。”文幕山忽然丢给她一张烫金请柬。
      池静倒是新鲜了:“你不是最烦这种应酬吗?去凑什么热闹?”
      没再理她,文老头拖着微胖的身体走了。
      ——
      “舒总,这是最新的设计图。如果你再不满意,可不可以换个人去拿?”
      洪特助特别诚恳地请求老板放过。他为这张图已经跑了八次,真怕下次再去会被设计师乱刀砍死。
      偌大的办公室静得落针可闻。全冷色系的装修显得大气而利落。
      舒律翻着文件,音色颇凉:“中东分公司有人调回来,你跟他换换?”
      洪特助干笑两声:“设计师跟我都熟了,我看我还是继续负责好了。”
      他真的觉得自己老板应该多一点娱乐;比如性生活之类的。
      精力太旺盛也不是什么好事。
      “周五的酒会你跟我一起去。”舒律忽然开口。
      “周五酒会?陈总监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这次不用她。”
      洪特助应下。心里却想这回结结实实把陈格菲得罪了。他摸摸鼻子准备走人,又忍不住想对昨天的事探听一下。
      犹豫之间得到了舒律的关注。
      “还有事?”
      “少爷……”他谄媚地套近乎,“你和池小姐……”
      因为昨天那场景简直让他抓心挠肝。他问一下应该不会被灭口吧。
      “出去。”温度急转直降。
      “哦。”
      洪特助苦着一张脸滚了出去。
      果然是一遇上那人少爷就不对劲!
      第四章
      池静昨晚睡得很不踏实。梦一个接一个地做。
      十八岁第一次见到他;两年后在一起的他们;一转眼场景又变成了在格拉斯的生活。画面复杂而混乱,飞速转动的时间轴让池静的脑浆像被乱搅了一通。
      回国之后她的睡眠情况好了很多,只是一整夜的不消停让她觉得格外疲倦。
      她在床上赖了一上午。
      吃完午饭就被文幕山连人带包给赶了出去。
      “用几个小时把你自己给我收拾好。别丢了我的老脸。”
      于是池静拿着文老头给的名片去了造型室。
      文幕山做调香师做了四十多年,对这种商界客套虚伪的宴会早就疲于应对。这次的“积极”很反常也很有目的性。
      池静知道归知道,只是坐在位置上又开始昏昏欲睡。
      而另一边,洪特助也十分苦逼。
      自从昨天将舒律的话传达给陈格菲后,他感觉自己变成了背锅侠。
      陈格菲作为公关部总监,陪舒律出席各种酒会一直是她的工作。没想到这次舒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改了主意。
      不管是什么吧,总归是打了她的脸。
      “我最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公事讨论结束,陈格菲拿着文件夹起身,看着大班桌后的舒律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没有。”
      她笑了笑:“那就好。”
      舒律低头看了看手表,将挂着的大衣穿好。
      他身材高挑挺拔,长款大衣不仅修饰了肩膀的线条,也更加凸显了那双修长的腿。比例很完美,十分贴合传说中的黄金比例。
      他偏爱深色系,鲜少在他身上出现鲜艳的颜色。可是今天却系了一条宝蓝色领带。
      陈格菲看着他的手从领口滑到袖口,一举一动极为悦目。
      “领带歪了。” 她放下手里的文件朝他走过去。
      舒律却在这时候转身,按了电话内线:“洪特助,备车。”
      陈格菲看着他弧度美好的侧脸,最终没说什么,捏着拳头离开了。
      ——
      一路蜿蜒,马路上车子越来越少,最后只剩满眼开阔的路和两边成排的树木。
      洪特助坐在车上等,每次过来心里都觉得沉重。
      舒律乘直达电梯上了顶楼。
      看护人员见到他立刻恭敬地起身问好。
      “这几天情况怎么样?”
      “小少爷目前情绪很稳定,也比较听话,就是每天都要询问一次您会不会来看他。”
      舒律颔首,举步朝病房走去。
      “舒予正最近有没有来过?”
      看护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舒律脸色沉了几分。
      病房里舒冬睡得正熟。舒律帮他拉好被子,就着昏暗的光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舒律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直到手机震动才起身离开。绕过床尾,他的视线掠过另一侧的床头柜时顿了顿。
      那上面放着两颗糖和一张包装纸。
      ……
      晚上六点。
      在近五个小时的折腾后,池静觉得自己已经脱了一层皮。当然价值回票,镜子里的女人美得好像冒着仙气儿。
      池静提着裙摆转了一圈。淡雅的水蓝色礼服将她衬得明艳动人,胸前的深v 又为她添了几分性感。
      总体来说,池静对今晚的装扮相当满意。
      只是……
      “后面这个刺青帮我遮一下吧。”
      十分钟后她看着背后那朵小巧精致的花满意地点了点头。
      文幕山将时间掐的非常准。她这边刚穿好大衣,写着车牌的信息就进来了。
      池静下楼,还没找就见门前停着一辆幻影。她看了一眼车牌,不由佩服文老头。
      “下血本啊这是。”
      池静拉开车门,正猫着腰准备进去。看见后座上的男人时动作和唇边的笑意都僵住了。
      舒律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冷凝,一双眼深不见底。
      对视片刻,池静说了句:“不好意思。”
      “砰”一声,车门被关上。
      她拿出电话,佯装不经意走到后面又看了一眼车牌。确定没错后咬牙切齿地给文幕山打了电话。
      “亲爱的师傅,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你替我跟舒总一起去参加酒会,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舒氏御用调香师是您,我跟着去算什么?”
      “你算什么?你是我文幕山唯一的徒弟。”文幕山苍老的声音从那端传来,“无论你选择去哪,今天跟着舒总露面对以后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当年舒氏找我签约的时候就已经答应我退圈后由你接任。至于同不同意,还是你自己说了算。”
      “那时候你就有了这个打算?” 池静一脸unbelievable。那可是七年前啊!
      对于她的激动,文幕山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池静,你当初为什么要出国?如今为什么又选择回来?把这些想通后你再决定要不要接受我的安排。”
      文幕山挂了电话。
      “……我去叫池小姐?”
      车内始终维持着寂静。等了半天洪特助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见到池静,他就明白了为什么这次没用陈格菲。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等她上来。”舒律翻着手里的文件,头都没抬。
      话刚落,后车门被拉开。池静利落上车。
      “久等。可以开车了。”
      窗外街灯璀璨,车内寂静无声。
      舒律依旧在看文件,神色平静,没什么表情。池静从上车后一直支着下巴看着外面,只留一个后脑勺。
      负责开车的洪特助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北极也不过如此吧……
      “池小姐这几年挺好的?”
      池静扭头朝前看去,正好在后视镜里看见洪特助带着探究的眼睛。
      她笑了笑:“挺好啊!你看我这样像不好吗?”
      洪特助不着痕迹地瞄向舒律,嘴里应着话:“感觉你瘦了些。”
      “是吗?大概是沉迷男色导致日渐消瘦吧。”
      “……什么?”
      池静勾着那双水瞳,笑得不怀好意:“洪特助听说过the dreamboys吗?”
      “……那是什么?”
      她靠了靠椅背,姿态慵懒:“也是,你更关注女人才是。the dreamboys是一个跳脱衣舞的男团,你不知道正常。那胸那腿那腹肌……啧啧啧,洪特助可以做参考去练一个。分分钟让人欲罢不能。”
      “啪”一声传来文件被合上的声音。
      洪特助紧握着方向盘,一颗心像死鱼一样被提溜起来了。他就不应该没话找话活跃什么气氛!出去三年,这女人学坏了!
      车内亮着柔和的灯光。舒律偏着头,一半侧脸打上了阴影,深化了面部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