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有糖 (余小文)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转身对陆溪说了到达机场后的第一句。
　　陆溪抬头看着他，隐隐觉得他眼里有几丝伤感。
　　苏硕：“再走会儿吧。”
　　陆溪：“……嗯。”
　　他走过去，重新牵起她的手，往安检的反方向走，步伐更慢了。
　　周围尽是机场广播，乘客的喧闹声，两人慢慢地走着，像是不属于此时此刻。
　　苏硕掌心沁着细汗，牵得紧，声音柔和，说了第一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说了更多。
　　他不紧不慢地说，在她缺席的那段漫长的日子里，他在纽约哪里住过，在哪读了书，在时代广场哪个餐厅当过服务生，在唐人街哪个饭馆当过洗碗工；他在哪举办过人生第一个独自导的秀场，他在哪办过第一个个人展览；他周末去了哪发呆，在哪个教堂体验了第一次的告解室的聊天……
　　她想去他待过的地方，想看他看过的事物，他都一一说了。
　　苏硕说得温柔，时不时轻笑，似是被过去趣事而逗乐。陆溪低头浅笑附和，话却不多，更多别过脸去，眼睛拼命地眨了又眨，悄无声息地红了眼眶……
　　“……”苏硕抿唇扭头看向她，默契地不去拆穿忍泪的人，一直收在裤袋里的左手再次握紧里面的小绒盒。
　　陆溪没想到，原来到了真正的分离，心情竟可一下子变得如此沉重，伤心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涌上心头，浓烈，激烈，像是把她整个人吞噬掉。
　　兜兜转转，还是不得不以地回到送行止步区。
　　苏硕垂着眼帘，凝视鼻尖粉红的人，伸手轻轻地把碎发别于耳后，反而拿回她的原话来安慰她：“半年而已，眨眼就过去了……别想我，我想你就好了。”
　　陆溪低着头，看着鞋尖，下意识地咬住下唇，沉沉地嗯了一声。
　　苏硕把她身子掰了过去，从背后抱着她，在她耳畔呢喃：“去吧。我等你回来。”语毕，在她耳尖，浅浅地吻了一下，把她往前推了一把。
　　陆溪：“……”
　　背后的温暖一下子消失。她踉跄了几步，站好，看着前面的安检口，逐渐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苏硕：“……”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内心还是揪得疼，眼睛发酸，胸口压着一气，让人喘不过气，喉间更像是被什么堵住，喊不出声。
　　她每一步都艰难得很，双唇微微颤抖，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直到一道晶莹滑落下来。毅然地转身过去，往一直杵在原地的男人跑了回去，微微踮起脚尖，抱住了他。
　　陆溪声音哽咽，脑袋埋在他肩窝，认认真真地说话，被他难舍难离地抱得喘不过气，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身体，她还在反反复复地说。
　　“要等我……一定要等我……我爱你……”
　　******
　　〖公司天台〗
　　苏硕站在栏杆边，那量身定制地西装外套被他随手搭在一边，衬衫领口的纽扣解开几颗，领结也被他闷闷地扯松，脸上的惆怅依然存在，抬头看着蔚蓝的天，慢慢地划出一道细细的飞机云。
　　他吸了口烟，微微弯着腰，双手搭在栏杆。刚买了两杯咖啡的吴诺廉一上来，远远望去，那人就像是个从电影里跳出来忧郁优雅的男主角，好看得让他妒忌。
　　“喂，耍帅也得看场合啊！陆溪又不在，帅给谁看……”吴诺廉走过去，给他递了杯咖啡。
　　苏硕沉默地接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口，苦涩，解渴不解闷，继续安静地看着蓝天那条还没淡去的飞机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属于陆溪的，可他就是看着它入神。
　　吴诺廉顺着他眼神，抬起眼皮望了眼，动了动嘴巴，轻声问了句：“飞了？”
　　“嗯。”
　　“求婚成功？”
　　苏硕：“没有。”左手从裤袋里拿出戒指盒，指腹在香槟色的戒指盒上轻轻摩挲。
　　吴诺廉扁了扁嘴：“……穿得这么正式，还以为你能成功呢。”
　　“……”苏硕无语地抿嘴，“我不是没成功，是没求。”
　　吴诺廉一听，双眼瞪大：“为什么？！情绪都到了，都哭了，你干嘛不抓紧点！真是被你急得呀！”
　　“她说想和我并肩站一起……”苏硕把戒指盒放回裤袋里。
　　吴诺廉：“……”
　　“我相信，她可以的。”苏硕看着那道渐渐消去的飞机云，唇角温柔地勾起一边，“爱，不能成为束缚她的障碍，不能成为她的压力。她应该更加轻松地追求她想要的。”
　　他自信地回头看了眼吴诺廉，迷人又自信地笑：“我要是以此挽留她，我也未免太不自信了吧？”说完，意味深长地在吴诺廉肩上拍了好几下，随手捞起外套，搭在肩上，朝着裤袋，潇洒地离开。
　　吴诺廉：“……”看着苏硕笃定又沉着的背影，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摸了摸心跳莫名加快的胸口，“怎感觉好像刚被他电到似的……惹！！！”甩甩头，把咖啡嫌弃地丢到垃圾桶，挠着后脑勺，也匆促地离开。
　　******
　　〖2017年10月，纽约时装周，纽约凌晨4点〗
　　陆溪套着一件厚针织外套，素着颜，从模特之家快步出来，熟悉地来到街边拦下一辆的士，坐上去急忙报了个地点：“Swissbino Park， please.”
　　司机闻言，爽快地按下空车标，在雨后微湿的路面上，往前方驶去。
　　多亏英语口语过硬，比起同行其余三个女生，陆溪最快融入当地人圈子里，沟通无障碍，和品牌设计师工作交流起来更加明白对方的要求。
　　这半年来，陆溪过得很累很累，却比想象中充实很多。接受最高端的模特训练，刚开始高强度的塑身锻炼，整个身体像是散架了般。而练习走台步，脚后跟、脚趾就无数次被磨破皮，甚至贴着止血贴，血还是能溢出粘到鞋子上。
　　可当她累得不行时，点开和苏硕的聊天记录，每天倒时差的早安晚安，互相分享彼此的近况，她总能咧开嘴，不由得笑开，忍忍就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大越写，越爱苏导了……无法自拔！！！


第54章 2.
　　54.
　　“Quick!Quick!Quick!”工作人员戴着耳麦, 出场口使劲地催促后头的模特赶紧跟上。井然有序的台前，永远都不会知道后台会是如何的乱中有序。
　　这是陆溪第一次在时装周担任闭场模特。她走完一圈, 刚回到后台, 就迅速拖鞋脱衣, 如一支箭往更衣室跑去, 换上最后一套深蓝色露肩长裙礼服，衬着她如雪的肌肤, 就如从油画里走出的贵族小姐，优雅又梦幻。
　　设计师牵着她的手从T台起点出现, 台下无数嘉宾观众立即拍手欢迎，当下的焦点非陆溪莫属。
　　她稳稳地踩着10cm的细高跟, 不再是以前走几步路也崴脚的小女生。面对眼前的不断闪烁的闪光灯, 她也不再闪躲、晕眩, 目光柔软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坚定，不卑不亢。
　　她做到了。
　　******
　　结束走秀, 陆溪和在纽约认识的亚裔模特相约，去一家“黑暗中的晚餐”的餐厅吃饭。顾名思义, 就是在全黑暗中进食晚餐，来体验视障人士的生活。
　　陆溪提前一人来到餐厅，在服务员的带领下, 坐在同伴预定的位子。
　　服务员在一旁耐心地解释桌面东西摆放方位后：“小姐，有什么需要请按桌下的服务铃呼叫我们。”
　　“好的。”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陆溪只靠声音来辨别对方所在方位, 抬头对右边的空气说了句。
　　眼前除了黑，还是黑，什么也看不见。
　　周围虽不是安静，还是时不时听到几声刀叉碗碟碰撞声，以及客人们零零碎碎的聊天对话。听觉被无限地放大，而直觉也莫名地强烈——它似是暗示自己，好像有一道炽热的眼神，一直在注视着她。
　　陆溪伸手在餐桌上摸索着，拿起那杯柠檬水，抿了抿几口，又拘谨且小心地放下。
　　苏硕似乎低估陆溪这几年独自在纽约打拼而积攒的警惕性。她心里隐隐觉得的不太对劲儿。同伴这么久没来，也没给自己来个短信或电话，陆溪开始有点担心了，同时受着隐藏于某处的压力，她依然按上服务铃，让工作人员带她到外面打个电话。
　　她此刻的担心和不安，在戴着特制眼镜的苏硕眼里尽看无遗，就像今天他在台下一直看着她一样，她全然没留意到藏于最后排阴影下的自己。
　　今天是她在纽约集训最后一天，也是她在时装周里最后一场大秀。苏硕特地在赶来，给她一个惊喜，串通她的同伴，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她共进一餐，最后，让服务员把餐桌的蜡烛点燃，划开蒙蔽双眼的黑暗，在陆溪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借着微弱的烛光，惊喜重逢。
　　“先生，是否需要先上菜？”餐厅的服务员前来轻声细问苏硕。
　　苏硕想了一下，陆溪出去已久，但迟迟未归：“……先不用。我出去看看。”
　　******
　　“……刚刚那一撞，真吓死我了！”苏硕推门出包厢时，走在贴着暗红色墙纸的走道里，与两位前来吃饭的洋妹子擦身而过，对方脸上的惊魂未散还没褪去，一手捂住胸口，小声地身边同伴诉说，“是辆摩托车，听说超速了，为了躲避前面的小车直接撞上行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