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有糖 (余小文)

　　可喜欢不讲为什么啊。当你极力想说服自己去喜欢一个人，只要挤一挤，总能挤出一两个。但去解释自己喜欢了一个人，却有上千个版本去说她的好。
　　“……”苏硕心猛然停了一瞬，睫毛颤了一下。
　　“苏导？”陆溪在出神的人面前摆摆手，“苏导，你没……”
　　手腕突然被紧紧握住，吓得她止住后面的话。
　　“……”苏硕默默地咽了咽唾沫，略显尴尬地松开，匆匆的目光在她与前方局促地扫来扫去，“咳，没事。你先走吧。”
　　“……哦。”陆溪关上车门，走开几步，车子就急急忙地开走了：“有这么急吗……”


第16章 .
　　16.
　　苏硕的下半场，是去赴唐姗的约。
　　服务员娴熟地抽出木塞，准备他倒上一杯红酒。
　　“不用了，给我水就好。”苏硕两指轻轻托起瓶颈，服务员点头收起红酒。
　　唐姗晃了晃红酒杯，看着他礼貌地拒绝自己精心挑选的红酒，无奈浅笑：“上次都没问你回来多久呢。”她十指交握，撑于下巴底下，涂着酒红色的指甲在明黄色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几个月吧。”苏硕拿起刀叉，熟练地把牛排切成小块，然后送入嘴里。
　　唐姗敛下眼帘，腰板挺直，优雅地切着牛排：“是哦。”
　　她动作流畅，施力得当，不会让刀叉和瓷盘发出摩擦的声音，放入嘴内的牛肉也配合地不碰到精致描绘的红唇，总之，一切都是标准得完美。
　　“在费伊工作？”
　　“嗯。”苏硕应了声，“那我的名片是不是就可以省了？”
　　唐姗鼻腔溢出一笑，拿起酒杯微晃，看着深红色的酒液在透明的高脚杯壁上荡漾：“我认识一个女生，也在费伊。有空介绍你认识一下，挺有趣的。”
　　苏硕没回应，继续有条不絮地吃牛排。
　　唐姗抿着猩红的唇，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李素柯的发布会，有邀请我们公司的艺人参加。不过，我临时有事，抽不开身，到不了现场。就预祝你，回国后第一个发布会顺利成功。”
　　苏硕停下手上的刀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见唐姗优雅地举起酒杯，红唇抿紧微笑，活活脱脱地摆出一副大当家的姿态。
　　她还真是活成当年哭着求着自己原谅时，顺道一提的理想人生了。
　　“谢谢。”盛着温水的酒杯轻碰到她的，发出清脆声响，仿佛奏起终结过去的余音。
　　他抿了抿微湿的唇，拿餐巾布擦拭嘴巴：“其实，你的抱歉与对不起，已经够了。”语毕，抬眸望向她眼睛，看穿她以明媚隐藏起来的愧疚与卑微，“现在的你，已经足够强大，也没亏欠谁。”
　　唐姗的笑容僵住，定定地望着他：“……”
　　苏硕：“我现在过得很好。”
　　唐姗别过脸，不敢再看眼前对自己犯下的错而释然的男人，仰头把酒杯里的红酒一干二净，啪地放下酒杯。与刚才优雅切牛排的人，截然相反。
　　或许，这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吧。
　　微湿的眼睛望向窗外的城市夜景，如银河繁星璀璨的车流，一切都那么完美，又美得虚假，失真，最后在她眼内变得模糊。
　　对啊，过去那个不得不向有钱人低头、一意孤行要去留学、结果为了学费四处奔波的孤儿，她终于撕下这个标签，熬过去了。
　　可是啊可是，那又如何呢？
　　20多岁的女生，羡慕30多岁的女人。例如，陆溪羡慕着有事业有钱有追求者的自己。可谁知道，每当陆溪扎着高马尾，围着粉色的围裙，给自己煮素菜面，一句没一句地吐槽公司的累活时，她是有多想时光倒流，回到与陆溪同样的20多岁的时光。
　　那样，她一定会把差点毁了苏硕大好前程的肮脏真相，勇敢地说出来。
　　就像时不时出现在梦境里的情节般，她奋力地跑，拼命地跑，跑到警察局，纵使气喘吁吁，也会口齿清晰地说出来，不再违背良心地说出来。
　　……
　　唐姗情难自禁地低头哽咽，手肘地撑在桌上，半掩脸蛋：“……嗯。”
　　苏硕看着她肩膀压抑地抽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头看了看那微微转动的水晶灯，沉默地不去看她。
　　他明白，她的自尊不允许。
　　******
　　策划部上上下下，通宵达旦地忙碌了2天，李素柯的新装发布会终于完满收官。
　　陆溪原本打算回公司安排好物资入仓后就回家的，可一出门就被吴诺廉逮住……看来下半场的宵夜摊，她是逃不过了。
　　吃过海鲜粥，陆溪跟在吴诺廉和苏硕身后，散步走去停车场取车。
　　深夜的微风，轻轻吹起苏硕的外套衣摆。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侧头回视旁边一身张扬明亮装束的吴诺廉。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总结今天的大秀。
　　与吴诺廉说话时那被西化的夸张的表情和身体动作不同，苏硕就张合两片唇瓣，语气平稳地与他论理，简单得更令人信服。
　　话说到一半，苏硕察觉身后的人，似是在窥视，微微侧头，正中目标地对上她的目光。
　　被发现的人做贼心虚，避开眼神，挠着眉心，偏头看向那排早已打烊的商铺。
　　他是背后长眼睛了吗？这么敏锐……
　　吴诺廉：“……”
　　发现苏硕的眼神转移，循着他视线往后看，唇角轻轻勾起，把刚才聊得挺正经的工作话题也及时刹车拐弯，绕到了身后的女主角身上。
　　“话说回来，今天李素柯接受杂志采访时，特地夸现场的香氛，很满意的说。你是周末去找过她吗，陆溪？”他对陆溪别有用意地挑眉，隐约地给了一个坏笑，拍着苏硕的肩膀，“嘿嘿，你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助理这么勤奋吧……”
　　苏硕嘴巴微启却不发言，一双泛着忧郁气质的眼望着前方。一整天下来，青色的胡茬也冒出了头，分外有男人味。
　　似是嫌弃吴诺廉天花乱坠、没完没了的刻意美言，眉心皱起涟漪：“我知道，”线条流畅的下巴往身后的人抬了抬，“我和她在一起的。”
　　“……？！”吴诺廉拍在他肩上的手顿了一下，略惊讶地瞪大双眼，“你们借公约会？”
　　可以啊，小子开窍了。
　　苏硕又瞪了他一眼，还没张口解释，陆溪就像是炸开了锅似的，步伐迈得大大地跟了上：“不是不是！吴组长别误会了。我是刚好碰到苏导也在李素柯工作室而已。”
　　苏硕以余光看了看她，急得耳根子微红，默认。
　　“啊……这样啊。”吴诺廉有点失望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不说什么了。
　　后方来了车，车头灯把三人的影子拉长。吴诺廉眯眼回头看了车牌，率先停步。
　　车子停在他身边，车窗徐徐降下，传出一把女声：“leon。”
　　吴诺廉微微弯腰，朝里面的人挥了挥手，转身对两人告辞：“哥先走了。”又心照不宣地在苏硕胳膊上拍了两下，挤眉弄眼的。
　　剩下的男女站在原地，看着那车子扬长而去。
　　苏硕不多想，必是对面大楼的女人来接他去度*了。听说，和吴诺廉以前交往过的女人不同，对方年纪相仿，是间金融公司的高管，同是见过世面的人，让吴诺廉省不少心。
　　“走吧。”苏硕回头看了陆溪一眼，然后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哦。”陆溪跟上。
　　好冷。两人之间的空气冷得快赶超南北极，徒留鞋子在地上砂石的摩擦声。不过，她也习惯了。反正，没几步就到的士上下车站，到时候，挥挥小手，撒哟啦啦。
　　陆溪瞄了瞄身边的男人，双手有型有款地插在裤袋里，步伐平稳。那行走的姿势，比今天t台上的男模更加自信自然，每一步都矫健有力。
　　不得不承认，他每次站在t台上给模特亲自示范台步时，她站在台下某角落，总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上的工作，无法抗拒地吸引住，看着他自信地目视前方，看着他自然摆臂，看着他在台上比任何一个男模都亮眼，发光。
　　果然，能干和自信是个好东西。
　　“衣服，不是你洗的吧？”苏硕蓦然来了一句让陆溪一头雾水的话，打断了陆溪在脑里难得地给他五分好评。
　　闻言，陆溪偏头看着苏硕略略皱眉，嗅着外套的袖子。他穿着的刚好是她今天去干洗店取回来的衣服。
　　神了，他是半日仙吗？这都发现……
　　陆溪挠着眉心，支支吾吾了半天：“呃，不是，我拿去干洗店了……”偷偷地咽了口水，瞥向他，“苏导衣服贵，干洗比较安全。”
　　苏硕嗯哼一声，有点闷闷地走着。
　　陆溪也不蠢，没在发话。她能看出来他有点不高兴。只是不明白，干洗费是自己出的，衣服又经过专业人员仔仔细细地熨过，整得想件新的一样，有什么好生气？？
　　她双手背在身后，耷拉着脑袋，走在苏硕的左边，仅有一步之距，身体总是时不时地悄悄拉开点距离，祈祷此刻能再来一辆空的士就好。
　　老天爷今晚上了个夜班，真给自己派了一辆。
　　身后的车灯猛然再次拉长两人影子，陆溪回头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