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年年理所当然的拉了他一把,这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可是他身上的颓废和消极,却仿佛更加严重,对于赵年年帮他,好像是无所谓的模样,明明她做的那件事情,足以改变他的人生。
这真是让人心疼。
于是,赵年年总是明里暗里的在帮他,他也如她所见,越走越高。
纵容已经是光芒万丈,但他身上,却始终笼罩着一团黑雾,怎么用力,都无法把它吹散开来。
赵年年突然发现,对他的在意,已经过了普通朋友的范畴,或许是因为,他确实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吧。又或许,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些相似的影子。
她从来不愿意去回想那段时间,那个时候的季梵尘是她不敢去触碰的一个噩梦,赵年年把他拉了上来,可是林慕安,仿佛是在放任自己沉沦,不愿接受任何人朝他伸出的援手。
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季梵尘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情,很生气的对她甩了脸色,他向来敏锐,赵年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瞒不过他,突然对一个小男孩这么关心。还不是见人家生得漂亮。
季梵尘暗暗地埋怨,当初接近赵年年,可没少利用自己这张脸,那个女人就是这般,见到好看的东西,就控制不住的喜爱,就像当年上课的时候,总是经常偷偷看着自己。
对着这张脸发呆。
他心里可都一清二楚的。
现在来了个长得比他好看,比他年轻的,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赵年年哭笑不得,亲着他小声安抚着:“我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想法,人家小我几轮呢,我对他这般好,只不过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罢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这副样子,跟你当初闹别扭的时候一模一样,我见不得这样。”
“我什么时候和你闹过别扭…”他侧过头,不自然地说,明显也是不愿意再回想当初那件事情,赵年年笑,开始一脸认真地帮他回忆。
“就是那次啊,你每天夜里偷偷躲在客厅阳台抽烟的那次——”
“别说了…别说了年年”,他捂脸,凑过来抱住她使劲蹭着,一副不愿再提及的模样,羞耻得不行。当初觉得天要塌下来的事情,现在想想,真是钻了个大大的牛角尖。
季梵尘承认,那段时间是他这辈子最失控,最丢人的时候。
很多年后他都不愿意再说起这件事情,但赵年年每每,都会拿出来嘲笑他。
念及此处,他恨恨的咬了唇边白嫩的脖颈一口,怀里的人吃痛,低低叫着,下一秒被他封住了唇舌,发泄似得啃咬,最后却都化为满腔柔情,极尽痴缠。
许久,待两人平复,季梵尘才想起方才那件事情,哑声问道:“那个男孩,我下次见一见他,你别太操心了。”
说完,他又认真的补充:“我怕会影响到你的心情。”
“恩…”赵年年乖巧的伏在他怀里,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开始刻意的忘记那个叫林慕安的小孩,正如季梵尘所说,那段时间她的心情却是波动很大,不关注他了之后,又恢复了以往平静的生活。
日子过得飞快,后来隔了很久,赵年年在一个偶然的场合,再次遇见了林慕安,他手里牵着一个女孩子,身边是熙熙攘攘的助理保安,出乎意料的是,他脸上的神情,接近柔和。
赵年年惊讶了一下,见过林慕安无数次,他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被众人簇拥,浑身冷漠,仿佛化不开的寒冰,带着满目料峭,让人望而生畏。
忽然,赵年年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那一处,扯了扯身旁季梵尘的手。
刚刚,好像,他低头和那个女孩子说话,嘴角翘起了一下。
“我眼花了吗?”她愣愣的问身侧那人。
“没有,宝宝,他刚刚确实笑了一下。”季梵尘搂住了她,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吐气,然后轻咬了下她白嫩的耳垂。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想要挽回她的注意力。
赵年年瑟缩了一下,目光果不其然回到了他身上,小声娇嗔:“你别闹…”
“我哪里闹了——”
“你勾我”,她软绵绵的叫着,分外诱人,季梵尘笑了,无比开怀:“恩…我就是在勾你,一起回去睡觉好不好?”
“睡你个大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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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结婚很多年了,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见过很多大风大浪,但季梵尘对她的依赖,依旧十年如一日。
明明已经是位妇人了,却每天把她当做小女孩一般宠着。
用旁人的话来说,就是养了两个女儿。大女儿是他的妻子,小女儿是他的孩子。他们还有一个可爱又装得无比老成的儿子,一家四口,无数人为之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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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梵尘有天晚上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梦里是一个没有赵年年的人生,他独自一人上完了高中,读了一所非常优秀的大学,最后一直读到博士,从事了科研工作。
日子一天天重复的过着,他感觉不到悲喜,也体会不到生活,仿佛只是在麻木的活着。
他和高中的同学都没有联系,在大学里面也没有朋友,很多女孩喜欢他,但他都懒得多看一眼,他觉得与其浪费时间在这方面,不如多做几个实验,还可以多得出几组数据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年龄逐渐增大,同龄人的小孩都开始可以打酱油了,他仍是孑然一身,身边的人都开始替他着急,但季梵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的想法,也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决策。
在他三十五岁那年,季父和他长谈了一次,他说:我们希望你结婚,并不是想让你传宗接代,而是因为我们一天天老去,总有一天会和你分离,我们不忍心走后,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生活,我们希望那个时候的你,有良人相伴,儿女环绕。
有家,有血脉,有羁绊。
不必在这茫茫世间,茕茕孑立。
季梵尘听完沉思了很久,然后不久后,他开始相亲,但是每张脸在他眼里都没有差别,每个人在他心中都没有区分,他实在接受不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中突然多出来一个人。
他努力了,但事实证明并没有用的。
比起所谓的血缘羁绊,他觉得舒服最重要。
梦里的最后,他父母相继过世,在这世间,再无血脉,他依旧如往常般独来独往,平静生活,但心底有一处,永远是空缺的。从年少到垂暮,黑发到白头,他始终都是一个人。
他的晚年,就是在那座空旷寂静的房子里,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度过。
一个萧瑟的午后,他躺在老旧的藤椅上,身子消瘦,白发苍苍,周围没有一丝声音,他缓缓的阖上眼,就再也没有睁开过。
季梵尘醒来,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他回忆起梦中的情景,整个人如同被寒凉的秋风卷过,满身萧瑟,眼角有一丝冰凉,他伸出手,摸到了一抹湿意。
不由自主的,他揽紧了怀里的人,力气大到像是要把她嵌到身体里,赵年年被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抱住了他。
“你怎么了啦”,她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软绵绵的问着,季梵尘轻吻着她,喃喃自语:“年年,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但赵年年很是听清了,她笑,揽着他的脖子轻声回应。
“我也是呀。”
你不知道,我攒了两辈子的运气,才换来一个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真的是要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