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天冬进屋时看到这一幕,上前取过了母亲手里的针线,叹了口气,“妈,你怎么又做这些?病了就好好休息……”
阎天冬随手将针线摆到桌上,又倒了杯热水过来,递给病床上的母亲。阎母见自己往日温和的儿子一言不发,嘴唇紧抿,知道他不高兴了,连忙笑道,“哪能病了就什么都不干了?我可闲不住……咳咳……”
阎母话说一半,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阎天冬见状立马面露担忧,轻拍她的后背,“妈?!”
“咳咳……没事……”阎母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安抚性地握住了阎天冬的胳膊,“你把针线拿过来吧。”
“您现在都什么样了,还着急这几针几线?”阎天冬微微皱眉,面露不满,但还是听话地把针线拿了过来,不甘不愿地递还给母亲。
阎母接过针线,绽放了笑容,灵活又熟练地继续手上的工作,“给你哥的,回头再给你做一个。”
“算了吧,您就别操劳给我做了。”阎天冬闷闷道,他看着专注的母亲,睫毛轻颤,眼神沉静得像一潭深水。他很清楚,兄长是不会关注或者用这些的,母亲做出来也是白费功夫。
阎天冬对阎决明的感情不是突然变化的,而是在日积月累、不知不觉中改变。他们兄弟失和的导\火\索是阎母之死,背后真正的原因则是两人观念的迥然不同。
“cut!很好,这条过了!”何导相当满意,毫不吝惜赞美之词,“王老师真是老戏骨,发挥稳定,白泽也不错……”
被称为王老师的女演员拍了拍白泽,笑道,“小伙子演得可以啊!”
白泽笑了笑,然后慢慢地退到一侧,平复一下自己翻涌的情绪。何导倒也不着急拍下一场,他看白泽明显还没出戏,歇一歇很正常。这场戏虽然简单,但完全展现了阎母的舐犊情深和阎天冬对兄长的微妙心理变化。
程焰在旁边看完白泽的表演,不由也有些愣了,白泽这场戏确实将病床前孝子的身份演得活灵活现,甚至让人觉得他就是阎天冬。他的母亲病了,他在尽心照顾的同时,又对久不归家的大哥产生了一点小情绪。
程焰一时内心复杂,一边欣赏白泽的表演,一边又在心里告诫自己要讨厌他。
他演得好也不行,要讨厌他!
为什么要讨厌他?
因为他演戏不好……
程焰越想内心越矛盾,干脆愤愤地低头继续看台词。
白泽静静地呆了好久,才缓和了内心浓重的情绪。他最近几场戏都极为顺利,是因为阎天冬和他有不少共通之处,对母亲的感情就是其中之一。阎天冬目睹阎母为阎家而死,却无能为力;白泽的事业刚有所成,母亲却溘然离世……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一生的遗憾。
白泽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的回忆,母亲未婚生子,光是给他上户口就费了好大的功夫。白泽年幼时,听见过亲戚偷偷向母亲唠叨,“你干嘛非要生下来?你还年轻,少个孩子再婚也容易啊……”
后来,白泽又对表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电影学院的学费其实很高,但母亲也笑着支持。她从来就没有闲过,每天都忙碌地从一个地方赶往另一个地方,为了赚钱养家。她最清闲的那段日子是在医院度过的,在生命的最后。
白泽曾经问过楚莫,为什么不能回到母亲离世前的时间点?
楚莫的回答很平静,“鸡猪鱼蒜,逢着便吃。生老病死,时至即行。”
他即使真的回去,也改变不了母亲病逝的命运。
☆、第九章
楚莫的寻人之旅并不顺利,敌暗我明,想要躲过她虽有难度,但并不是做不到。对方明显猜到了楚莫的处境,她没法离开宿主太远,加上魂体状态多有约束。楚莫在河殷村上方转了一圈,没有结果,神色郁郁地回到房间。
她就算神通再大,也要遵守一些天地间的规则,比如不能过多影响现世。人间虽然有不少妖魔鬼怪的传说,但真正能看到这些的人却极少,民间称这类人有“阴阳眼”。现世和鬼怪的世界是重合的,人看不到鬼怪,鬼怪也不能过多影响人。
楚莫算是活得比较长的大妖怪,一路升级打怪,熬出头了,对现世的影响力比较强,但也被法则约束。她所在的世界叫做“里界”,人类居住的世界叫“现世”,妖怪们的力量多在里界,想要在现世发挥力量就需要“宿主”、“器皿”或“媒介”。
民间的不少志怪小说里就有相关的记载,不过近百年妖怪越来越少,人们也认为这些记载是迷信、封建,不相信超自然现象。楚莫很长时间没遇到同类,没想到偏僻的河殷村居然有。
楚莫如果没有“器皿”,即使偶尔能触摸到现世,但也发挥不了太强的力量。她袭击白泽时附身在一只黑猫身上,被缚魔绳套住后则附身在白泽身上。如果没有现世的媒介,她甚至没有办法吃人类的食物。
现在有人发现了她的身份,故意在饭菜里掺杂了切断两界联系的材料。楚莫一旦接触到这种材料,立刻就会被踢出“器皿”。
白泽拍摄完毕,回到房间便看到满脸不悦的楚莫,他立刻就知道事情并不顺利。白泽问道,“你没找到?”
楚莫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开口道,“你去把门框上檐的东西取下来。”
白泽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过去了。他肩宽腿长,右手一抬就碰到了上檐,摸索了一番,扯下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歪七扭八不知道写着什么,总之让人看着觉得怪不舒服。
白泽皱眉,“这是什么?”
“哼,估计是把我当孤魂野鬼了。”楚莫立马确定对方段位不高,看不出她的真身,又躲躲藏藏的,估计本身实力不强。
符纸是特制的,楚莫没有办法以魂体接触,但区区小把戏对她没任何影响。白泽在楚莫的指引下,又从房间内外找到了几张符纸,贴的位置都相当隐蔽。白泽将它们揉成一团丢了,屋子周围贴着符纸,总感觉有些晦气。
房间里曾死过人才会这么做,害怕鬼魂出去害人,白泽有点不舒服。他看着房间中央的楚莫,立刻又挥去了这点情绪,毕竟这位可是boss,几张符纸镇得住才怪。
道玄僧人应该算大师了,他给的缚魔绳才仅仅套住楚莫,估计河殷村里这个没有道玄厉害。根据缚魔绳的名字,楚莫应该是魔或者更高级的存在?
白泽在心里推测,他倒是从未想过找个人收了楚莫。在白泽看来,他和楚莫是各取所需、达成一致,他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情。想要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已经比常人多了选择的机会,足够幸运了。
白泽没料到,有人还会摸到他房间里,“我去问问他们,今天有没有看到有人过来。”
“不用了,是不是人还不一定呢。”楚莫看到白泽微妙的表情,又补充道,“放心,它不敢正面出现。”
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白泽倒是心宽,他今天遇到的事明明很不正常,居然还放心地早早睡了。这也不能怪白泽,他连续拍摄了一整天,早就累得不行。他旁边还有一个鬼怪界大佬,更没有担心的必要。
“我休息了,你要是无聊可以翻翻书。”白泽除了撕掉符纸外,也没法帮楚莫做什么。他明天还有很重的拍摄任务,自然要养精蓄锐。
楚莫没有说话,等白泽完全睡着后,她悄悄地完成了附身,用白泽的身体打开了大门。
楚莫也不是故意打破跟白泽的约定,只是对方显然了解白泽的作息,故意躲着楚莫。她没发现嫌疑人的原因,一是对方可以躲避,二是它很可能也有宿主。楚莫都好久没见过同类了,如果真的出现,肯定会马上发现。
她没有感觉,代表对方可能也潜藏在人或物上。
对于这种情况,她必须附身在白泽身上,通过他的眼睛才能识破。白泽白天需要工作,明显不能大范围寻找,那就只能借助夜晚了。夜晚,通常也是他们能力最强的时候,想要藏匿自己的气息更不容易。
夜晚的河殷村相当静谧,草丛里还有阵阵虫鸣。漆黑的天空中布满点点繁星,这个没被污染的小村庄阡陌交通,与世隔绝,在夜风中睡着了。房间内,程焰却心烦地翻来覆去,最终还是下床出门,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
程焰还在受白天事情的影响,心里乱糟糟的。剧组里大部分人都睡了,只有个别人在角落里小声聊天。程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往人少的方向漫步,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漆黑中,树枝、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分外清晰。赵束喘着气逃窜,面露焦灼,不时地回头看看。他虽然实战能力不强,但逃跑的能力却数一数二,没想到对方抓他跟玩儿一样。
赵束早猜到夜晚会被搜查,特意躲到人少的地方,无奈对手太强大,没多久就发现了他。
“还跑?”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飓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叶片像尖刀般向赵束刺去。夜色中露出楚莫的身影,她冷笑道,“虽然天道不许伤人,但你不是人,应该没事吧?”
赵束跌倒在地,恐惧地回头看着楚莫。月色中,楚莫看清了他的脸,其貌不扬,皮肤黝黑,根本没什么辨识度。赵束见势不妙,跪地求饶,“神君饶命!神君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