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正在努力强撑着。
即使是硬撑,他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为什么不能?”席穆寒小朋友有些疑惑,“外公,外婆,舅舅,爸爸,妈咪,他们都会去。”席穆寒点着手指头,“厉爷爷,你是没有门票吗?要不,我让爸爸给你弄一张?”在席穆寒小朋友的心里,就没有爸爸办不到的事情,爸爸在他心里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厉明晟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不用。不是门票的问题。”
席穆寒疑惑的看过来,“你是很忙,所以不能去吗?”
“是。很忙。”
“妈咪说,工作是做不完的,要学会休息,学会放松,学会享受生活。人不能没有工作,但也不能因为工作而影响生活。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如果因为工作而忽略生活,是本木倒置。”
厉明晟的眼角跳了跳,这样的话不是谁都有资本说的。的确,很多人工作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但是,如果没有工作,很多人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多少人的生活是为工作让步的?
“很多事情是相对性而言的,事情都是没有绝对的。有人工作是因为生活,有人工作是因为兴趣,也有人是因为不得不。”
“哦。”穆寒打个呵欠,“这里的风很舒服,我有点困了。不过,厉爷爷,我下次还要坐水上摩托车,还要玩水上飞。”
“好。以后让爸爸或者外公带你来玩。”厉明晟的眼角有些干涩。突然的,他后悔了,后悔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没有好好的保养自己的身体。
他有太多的舍不得,太多,太多了。
“厉爷爷,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席穆寒小朋友有些奇怪,虽然有些疑惑,不过他也没有随便的就靠过去。他们两人分别的躺在气垫的两边,随便的挪动会引起不平衡,从而摔翻。
虽然,翻在水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目光关切的看着厉明晟。
厉明晟嘴角笑了笑,真是个爱思考,爱操心的小孩。厉明晟把席穆寒小朋友拉过来,然后自己往气垫的中间靠去。席穆寒还小,也很轻,这点重量就算在气垫上爬来爬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席穆寒小朋友谨慎惯了,平时思考多了,喜欢衡量方方面面。这一点,很像席云景。
席穆寒躺在厉明晟身边,“厉爷爷,你为什么哭?”
“我没有哭。是海水进了眼睛。”
“哦。我小时候洗头的时候,妈咪就常常把水弄进我的耳朵和眼睛里。然后妈咪总会说,她是故意的,要帮我洗耳朵和眼睛。其实,我知道,她就是不小心。不管帮我洗多少次澡,她都会把水弄进我的耳朵和眼睛里。”
席穆寒想起这些,嘴角高高的扬起,一脸的幸福。他有不少的照片都是光着屁股的。光着屁股,光着脚在花园的草地上奔跑;光着屁股,在家里的羊毛地毯上沙发上大滚。
妈咪拍照的时候,好像特别拍他光溜溜的小屁股。
他小时候,也特别喜欢玩水,然后妈咪趁着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就陪着他玩。因为他还小,妈咪一个人不敢带着他带泳池,所以就在花园的草地上玩。
花园的草地上,有不少的浇花用的水龙头和水管,他和妈咪两人一边浇花一边打水仗,然后爸爸回来就看到两个湿漉漉的大小朋友。
“你很幸福。以后长大了,要好好照顾妈咪。”厉明晟最心痛的就是没能看着明扬和一一长大,这是一个父亲的悲哀,也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我现在就能好好照顾妈咪。爸爸说,这个和长大没有关系,和爱有关。小有小爱,小有小照顾,长大有长大的爱,有长大的照顾。不能把什么都等到长大,那样会错失很多。妈咪,也不会一直不老的等着我长大…。”
厉明晟摸摸席穆寒的小脑袋,席云景把他教育得很好。
“你爸爸说的对。”
“当然。”席穆寒毫不掩饰他的骄傲和自豪。
在海水上漂了一会,厉明晟和席穆寒小朋友回到沙滩上。
席穆寒小朋友光着脚在细细的沙上走着,一双小脚丫时不时的在上面画着圈圈。
“咦。这个贝壳好看,我要捡回去给妈咪。”席穆寒小朋友捡起一个形状有些奇怪的贝壳,在海水里洗干净,然后递给跟在身边的老张,“老张爷爷,你帮我收着,回家的时候给我。”
“好。”老张的眼眶有些红,看向跟在席穆寒身后,面色苍白精神不振的厉明晟,只能把所有的心酸吞下肚。
“厉爷爷,我们堆城堡吧。我爸爸能堆很漂亮,很豪华的大城堡。”
“好。”
“厉爷爷,你会吗?”
“曾经堆过。”
“哦?是你小时候吗?”
“不是。那时候,我已经长大了,有了喜欢的女孩,是给喜欢的女孩堆的城堡……她很喜欢。”
“哦。我知道,这就是舅舅说的泡妞手段。”
厉明晟嘴角抽抽,一个小屁孩用一种‘我很懂’的语气说‘泡妞手段’,真的很有违和感。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像自己或者欧阳剑那样被情所困。
情商和智商一样重要,要是像欧阳剑那样拎不清,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就真的悲哀了。
哎。
他何尝不是?
男人该狠的时候就要狠。
可是,他曾经不懂。
“厉爷爷,你怎么了?”席穆寒扶着厉明晟,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席穆寒的眼睛长得像明一一,但里面的神态却像席云景,眼神有力而锐利。
“没事。可能是累了。”厉明晟有些支撑不住的坐在沙滩上,浑身难受得想要就此睡过去,但他忍住了,强撑着,他还想要尽可能多的陪席穆寒小朋友。
这样的陪伴,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看着可爱聪明的席穆寒,厉明晟心里是浓浓的不舍。不过,他相信有明北城和席云景的教育,席穆寒以后的成就肯定不比席云景差。
“厉爷爷,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很差?”席穆寒有些担心的拉着厉明晟的手,一张小脸上全是关切,“厉爷爷,你是不是病了?妈咪感冒的时候,脸色也会很差,很苍白。”
“没事。厉爷爷是老了。”
“厉爷爷,你一点也不老。外公说,男人就不能服老。外公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六十开满枝。”
厉明晟的嘴僵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你外公说得对。”
“厉爷爷,你坐一会,我给你堆城堡。”
“好。”
席穆寒小朋友嗖嗖的在旁边的沙滩上堆城堡,老张把药和温水瓶递给厉明晟。
厉明晟吃过药后,闭目养神一会,然后看着旁边精神十足的席穆寒小朋友,很欣慰的笑了笑,“老张,我已经和席云景打过招呼了,他以后会照顾你的。”
老张看着厉明晟,心里一阵阵的难过,却无能为力。
早在一个月前,厉明晟就给老张送了房子,还给他在B市最好的养老院订了位置,不管老张是想要一个人生活还是住进养老院,有席云景看着,他也能放心。
老张也只能红着眼睛点点头,他的年纪比厉明晟还大,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厉明晟会走在他前面。
这些年,看着厉明晟过得痛苦,他心里也不好受,多少有些埋怨苏茜。
“有席云景在,我也能放心。”既然席云景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好,肯定会帮忙照顾好老张的。他也不用担心老张老了的时候,因为没有人照顾,从而生活艰难。
老张跟在他身边几十年,他怎么也要在走前把老张安排好。
哎。
老张什么也说不出来。在生老病死面前,人的力量是那么的渺小。
“姑丈?”苏井看到厉明晟,心里一惊,和三年前的见面比起来,现在的厉明晟老了很多,精神很差,脸色很差,整个人好像一夜间老态龙钟。
苏井从来没有想过曾经儒雅有礼的厉明晟,也会和别的老头子一样,长皱纹,长白发,眼神浑浊。
厉明晟看到苏茜和苏井有些意外,“小井,你怎么来了?”
“姑丈,你,你没事吧。”苏井看着这样的厉明晟,心里有些难过。曾经,厉明晟曾经也是如长辈一般的关爱她,护着她。
厉明晟看了苏茜一眼,然后笑了笑,“没事。”
正在堆城堡的席穆寒小朋友看到苏茜和苏井,有些不高兴的走过来,坐在厉明晟身边,然后一脸警惕的看着苏井。他可没有忘记,上次在餐厅的时候,这个女人的目光一直落在爸爸身上。
哼。
席穆寒小朋友板着一张脸,有些不高兴,被打扰了。
厉明晟摸摸席穆寒的小脑袋,还是个孩子,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还做不到能随心所欲的隐藏自己的情绪。
“姑丈,你的身体还好吧?我听姑姑说……”
厉明晟冰冷的眼神截断了苏井的话,他并不希望席穆寒知道自己的病情。如果席穆寒知道了,那明一一肯定也会知道,他不愿意看到明一一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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