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发现自己疼爱了几年的孩子竟然是别人的种,这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泯灭尊严的打击。如果不爱媳妇,可能还好受一些,大不了离婚,他还偏偏打心眼里爱顾桐,爱到舍不得离婚,又放不下这件辱没自尊的事,只能买醉,流连在女人丛堆里,啥种女人不好找,只找棕发棕眼的,脸圆圆的,笑起来很舒服,恨不得发掘顾桐的双生姐妹来供在神坛上。到头来,痛苦是他的,骂名也是他的,回到家里,顾念念还在他眼前晃荡来晃荡去,只差戴上绿帽提醒他——嗨,傻叉!我是你老婆跟别人的孩子,你来收拾我啊!
普通男人恐怕是真收拾她了。
然而,从小到大,她衣食无忧,一帆风顺,两人偶尔发生争执,顾念念也脱不了干系。他嘴里不让她去酒吧驻唱,到最后也没强制阻挠,只要求她回公司实习,到后来她还跑到秦氏那里,他也只是以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重重地数落她几句。为了秦深,她跟他争吵,他手都举起了,还是没打下去。倒是她,挨过一巴掌,就一直嫉恨着,跟身边朋友一对比,骤然发现那都不是事儿。温禾还啧啧声说,一巴掌算得了什么,你太不了解国情了。
这样想来,他是极疼她的。
反观她,经常指责他背叛妈妈,在外面勾三搭四,意图掌控她人生,说他是有洁.癖的***座……鲜少对他好声好气地说话,就连他上庭前,她想做餐饭给他吃,也没实现。
人们都说,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其实珍惜后的失去比什么都痛。
例如现在的她,心肝脾肺肾都在抽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大群人陪着她在雨中站了一个多小时。
疼她的又岂止是卫博远一个人。
顾念念手执白菊,漫步向前,细雨扑面,模糊了她视线。
放下花后,她深深地凝视墓碑上的照片,轻轻地说,“爸爸,我走了。”
说完,她挽着陆言修的手,步伐坚决地离开。
在临时停车场,顾念念见到熟悉的车牌号,无需移动目光,她就知道那辆黑色的车里坐着谁。
不自觉地收紧力道,陆言修平整笔直的西装被她抓出重重褶皱。
“念丫头,过去打声招呼?”陆言修说。
顾念念白着脸,“我身体不舒服,想回家休息。”
陆言修替她开了车门,在她进去后,他和秦深对视了一眼,自己也坐进车里。
看到顾念念的反应,他觉得秦深没有跟上去的行为很明智。
在卫博远这件案子上,要说秦深有错,明显有失偏颇,要说他全无责任,也显然不对。
他们间的是是非非,该由他们处理,这次陆言修持中立态度。
.
完了,她不愿意看他们一眼!
莫程伦以一种怜悯的眼神觑着秦深,让秦深有种把他扔出车的打算。
“跟上去。”秦深发号施令。
接到命令,莫同志立即发动车子,一路尾随陆言修。起初还好好的,后来前方加速,似乎想甩开他,幸亏他车技不赖,和展辰良暗暗较劲,一时难分高低,颇为有趣。
银灰色的拉共达Taraf在顾家别墅前停下。
下车,撑伞,进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她还是没看他,头都不偏一下,完全把他当透明人。
相对于顾念念的冷漠,展辰良明显热络多了,他趁着陆言修不注意,面带轻蔑,朝莫程伦竖了一个中指,差点气坏莫宝宝,碍于秦深在这里,他不敢发作。
“老大,接下来怎么办?”莫程伦问。
“介绍几本追女孩子的书。”秦深说。
“……”莫程伦绞尽脑汁,脑袋一片空白。
秦深意识到自己问错对象,撇了下唇,“你当我没问。”
第268章 我克制不住自己想他
楼梯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陆言修抬了下头,顾念念换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头发也打理过,脸色看起来精神多了,但那不是自然的红润,有点人为加工的痕迹。
他们待会儿要去医院探望卫老夫人,顾念念主动要求回来换衣服,唯恐死气沉沉庄严肃穆的黑裙刺激到她老人家。
陆言修端起紫砂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暖暖手。
天气转热,她的手像冰镇过,冰凉冰凉的。
顾念念看着手里的茶汤,色泽橙黄明亮,香气高雅馥郁,是奶奶最喜欢的凤凰单枞茶,她住院后再也没喝过了。
人到老年,身体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卫老夫人也不例外,肝硬化越来越严重,前段时间一直硬撑着,不想让年轻人担心,儿子一去世,老人家精神支柱就垮了,身体各部分零件差点罢工,幸亏顾念念和陆言修常陪在她身边,才不至于憋出更重的病。大多数时候,顾念念童鞋趁着陆言修不在,一张嘴就扯叶锦瑟,为她勾勒出重孙满堂的美好未来,老人家才渐渐重获生机,望着陆言修的眼神多了几分耐人寻味醢。
关键时刻,兄弟姐妹就是用来坑的,顾念念坑的很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是陆言修生物学意义上的妹妹,想着忙完丧礼后坦白,如今总算结束,她却发现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痛心疾首)的事。
大部分独生汪都幻想过一个完美的哥哥,为她保驾护航,遮风挡雨,还可以任打任骂,陆言修符合所有条件,最重要的是颜值很高,带出去倍有面,她还来不及炫耀,这个彩色泡沫就碎成渣渣,算得上是另一重打击。
她曾经阴暗地想,这件事天知地知她知奶奶知,奶奶都隐瞒了二十一年,不可能闲着没事揭发她,不如装傻卖乖到底,收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奈何良心那关过不去。
陆言修有义务帮卫博远,却没有义务一直照顾她,她死赖着妹妹这个身份,颇有占便宜的嫌疑。人的一生,可以背金钱的债,但不可以背感情的债。金钱的债是可以还清的,感情的债却无法还清。
左思右虑,顾念念还是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很有穷困潦倒得要死却把捡到的钱还给警察蜀黍的憋屈无奈感缇。
她抿了口热茶,直直地看陆言修,表情平静,“陆大叔,你不是我亲哥哥。”
陆言修倒茶的手僵住,不经意间,杯子茶水过满外溢,在他眸波里晃了下,他放下紫砂壶,对上顾念念的棕眸,静默不语。
“拿了爸爸和我的头发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显示。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我算了下自己出生时间,对比爸爸妈妈结婚日期,也拿捏不清妈妈是婚前有我,还是婚后有我。”顾念念放下茶杯,背靠沙发,微仰着头,眸光飘散。
她在谈论一件自己也不愿意接受的事。
陆言修眸中带着怜惜,问道,“你跟奶奶坦白了吗?”
顾念念摇摇头,轻轻地开口,“我猜她不想我知道这件事,我就假装不知道。”
她明白卫老夫人为什么执着地重述“他是你爸爸”这句话。越是谎言,越需要重复,说多了,可能连自己都信以为真,殊不知,顾念念从未质疑过这点。这个真相,老人家隐瞒了这么久,不管初衷是什么,她终究是爱顾念念的。好在命运待她不薄,在她绝望的时候把亲孙子送到她身边,在顾念念误导下,她认为重孙在过来的路上。人生,多了些盼头,不自觉间宽容生活的苦。
顾念念暂时不理解“宽容”这个词,她只觉得上千斤重的东西抗在肩膀上,每走一步都好累。
“念丫头。”陆言修皱眉,“如果你想知道……”
“不想!”顾念念倏地打断他的话,“一开始,我是好奇过的,亲生父亲是怎样的人,后来觉得,不重要了。我顾念念此生只有一个爸爸,叫做卫博远,还有一个疼我的奶奶。”
陆言修忍不住微笑,“我呢?”
顾念念表情凝滞,看着陆言修。
他英俊的容颜挂着淡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自在感。
春姑娘看到他,恐怕都要自行惭愧。
顾念念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以及一个叫‘陆言修’的哥哥,逢年过节可以多收一份礼物。”
“我就说我入贼坑了。”陆言修调侃道。
“现在想反悔,来不及了。”顾念念故意沉下声调,棕眸扫了一下外面,脸上再也寻不到半分笑意。
顾念念垂下眼睛,怔声问,“他还在吗?”
她口里的他除了秦深,没有第二个人选。
陆言修淡笑,“我比较习惯留意异性。”
见她不再作声,陆言修柔声道,“念丫头,走几步路,并不困难。”
顾念念苦笑着说,“我克制不住自己想他,也克制不住自己恨他。”
哈姆雷特纠结了一个漫长的问题“ToBeOrNotToBe”,顾念念也纠结了类似的问题——宰了秦深,还是不宰秦深。想来他罪不至“宰”,而且这么血腥残暴的事,做了会被警察叔叔查水表,又觉得他是自己痛苦的源头,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搁着。搁着,他难过,她也不好受,很有相爱相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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