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的所有,都只是事情的表象。
狂风暴雨骤然吹打在她的身上,孤零零的小舟,这一刻竟是在汹涌澎湃的大海里沉浮。
那样乘风破浪的危机感,让她不安到想要尖叫。
这一种不安,她已经多年都不曾有。
暖色的阳光,被突然袭来的乌云,彻底遮住。
天空,骤然变得漆黑,低沉。
时不时闪耀而出的刺眼光线,仿佛让她看清了天空最远处那一湾深不可测的旋涡。
她仍然一个人在大海里漂浮。
孤独,寂寞,而又无助。
又是突然间,毫无防备般的,从那深不可测的遥远天际,陡然伸出来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那样的大手,带着一抹极好的温热度,她一时贪恋,拼了命的想要握住。
然而,正待她想尽了办法,与那只手掌仅仅只有一寸的距离的时候,情况再一次陡然生变!
以九的眼神,此时已经来不及惊骇。
那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这一刻,倏然变得血腥!
“啊——”
她受了刺激,压抑不住的想要尖叫。
然而,似乎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的嘴里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等她喊得累了,疲惫而又颓废的歪立在一旁。
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那来自遥远天际的大掌,正悄无声息地向她靠近。
充满铁锈味的气息,不时地在她的鼻腔间蔓延,她困顿得有些昏昏欲睡。
刚好,那只手掌也已经拎住了她的衣领。
“哇哇——哇——”
突然,就在那只手掌靠近她的最后一寸,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了婴儿的声音。
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如果以九还有几分理智,那么她肯定会格外疑惑的皱眉。
婴儿?这是哪里来的婴儿?
而这个梦境,它又是哪里?
以九原本迷离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晰。
直到她抬眸,再次看向那一只向她正欲伸过来的大掌。
她的面色仿佛一瞬间,再次变得苍白。
然而,这只手掌,却是忽略了她眼底暗自划过的那一抹精光。
手掌出袭的速度特别快,如果换成了神志不清的以九,这时的衣领,肯定已经被它给捉拿住。
但是,这样的情况,却并没有发生。
以九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光,一瞬间,变得仿若星辰般浩瀚。
她寒眸,紧攥的手心,这个时候正悄然地渗出丝丝冷汗。
她这是在做梦么?
真是什么时候连一个梦境竟也可以变得这样玄幻?
更何况,这一只手掌它是预示着什么?这里的一切,又怎么会突然变得血腥?
以九的神智,在遭受了那么一记惊吓之后,总算稍稍恢复了清醒。
☆、111 他是会负责的
与此同时,一只温热的大掌,正在她光洁的额上轻抚。
权默眉眼深沉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随后,他的目光又意味不明的扫向她的小腹。
尽管他知道以九躺在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但他深邃的眸底,那一抹显而易见的担忧,却是怎样也掩饰不了。
黑色的夜幕缓缓降临,他仍然陪伴在她的身边。
他知道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但他在心里担忧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对她这样不顾后果,大胆行事的埋怨。
权默对她的心思,早就从一开始的不明所以,到了现在,情绪被她所牵。
在他的心底,她的存在,悄然间,就不知不觉地占据了最重要的那一块位置。
偏偏他在她的面前,始终都感觉像一头困兽,怎么也得不到她的回眸。
不过,有了今天这么一件事,倒是给他彻底的提了个醒。
他几乎是不敢回忆,当那黑色的车轮,向她残忍奔过去的时候,他深切的感受到了他胸腔处的一阵紧缩。
他不敢想象,他有一天,会突然失去她,更不敢想象,她有一天,从这个世界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
那样,就算他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绝对会涌起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恐慌。
那个时候的他,恐怕孤独会将他淹没,绝望会把他粉碎。
他权默,即使是时隔多年,也不愿再去承担失去身边人的痛苦。
权默抿紧了唇瓣,深邃的眸光,不禁将她的面容,在脑海里仔细镌刻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他的大掌,不自觉地伸向了她的小腹。
尽管现在这里并感受不出来怀孕的迹象,但他知道,这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
权默冰冷的薄唇,不动声色的轻勾了勾。
这温暖一笑,放在寒冬里,简直如同冰雪初融。
于是,以九极为勉强的转了转紧闭的眸子,她刚一醒来的时候,抬眸看到的便是这样温馨的景象。
“醒了?”
权默对人呼吸频率的感知能力,那是不同寻常的。
毕竟,他也是在部队里待过。
倒是以九,一听他那般迫人的口气,果然,她心下轻叹,刚才那男人那么温暖的一笑,只是她的错觉。
“嗯。”
以九的思绪,还没有被刚才一笑的惊艳中彻底拉回,她这极为勉强的应声,倒是让她蹙了蹙眉,感觉到了喉咙的干涩缺水。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然而,还不待她继续开口,眼前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就占据了她的主要视线。
她的身子,现在的确虚弱得很。
她幽然的目光,在这个时候,竟然可怜兮兮的望了他一眼。
权默深邃的眼眸,下意识地撇开。
他见她这副样子,倒是一言不发的就把握在手里的杯子,往一旁重重一搁。
随即,以九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权默脚步一迈,竟然转身就走。
在她目送他离开以后,以九眼神黯淡下去的同时,也只是轻扫了一眼,眼前熟悉的环境。
短短的五分钟,在御榕桩三楼的某个房间里,有人竟然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这点时间里,以九的脑海,一瞬间想起了回到别墅之前的很多事情。
她有些叹气的轻抚了抚额,她发誓,她这一次是真没想到,她不过就去学校请个假,也能请出这么多烦心事。
她闭了闭眼,在她醒来之前,也是没有想到一个男人能比女人还会变脸。
在他摔门离开的时候,她明显的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怒气。
是因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生气?
以九的心思,现在很乱。
简直是如同一团乱麻,完全理不出个所以然。
她在床上坐起身之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对于之前所发生的那样的险情,说句实话,她并不想把自己拿去做赌。
尽管她还不是很清楚,属于她肚子里的这条小生命的父亲是谁,但她已经彻底想了个明白,她是真愿意选择把他生下来。
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个被人抛弃的孤儿,相信没人能比她更深刻的体会没有亲人的痛苦。
而她的孩子,是她的骨血。
她把他生下来以后,一定会好生的教导,加倍的疼宠。
她期望在她孩子的身上,总能或多或少的弥补以前欠下的遗憾。
以九暗自做下了这个决定,便费力的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作势要下床。
然而,还不等她小心翼翼的穿上放在床边的鞋,劈头盖脸般的,马上就迎来了一声怒喝,“谁准许你就这么起来的?”
这道声音的主人,脸色可谓难看至极。
秦溟本来是打算跟在云澈的后面,希望多多少少能看一点暧昧的好戏的时候,哪里想到,才来这别墅,迎接他的居然是这么一出。
云澈回过头,暗自给他使了个眼色。
秦溟眨了眨眸,表示自己当然懂。
随即只见他轻咳一声,总算是引起了房间里面的人的注意。
于是,他缓步从面前两个男人的背后走出,眼神却是不自觉地地飘向了权默,“咳,老大,在进来之前我不是都说了吗?人家嫂……”
接受到权默向他飘过来的威胁眼神,秦溟先是一愣,接着,他又不得不讪讪地改口,“嗯,人家程小姐是需要静养的,就你刚才那么一吼,人家本来就是病人,你有没有想过,她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
秦溟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把这番话说完,就已经迈出了长腿,向坐在床上的女人慢慢走去。
权默深邃的眼神,暗暗浮动。
两人的眼神,不自觉地在半空对视,半晌,终究是权默没有坚持住,他率先瞥开了眼。
以九看到他的回应,没来由的心凉了半截。
同时,她发现自己心底的委屈,在那一瞬间,莫名的变得更多了。
这种感觉来得激动,来得汹涌。
她差点儿一时就没忍住,在秦溟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的一瞬间,以九的眼眶倏地红了。
权默见状,本来正打算过去旁边桌子给她拿杯子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
他的心,莫名的有点揪疼。
秦溟这人还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只不过是尽了一个医生的本分,就能把她感动成这样,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