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
“陈北尧,你是哪天醒的?”
他眉目不动,容颜苍白。
“吕兆言和湖南老大是不是你杀的?”
他沉默。
她长长吐了口气。明知应该冷若冰霜,她却只能很慢、很用力的说:“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应该停止爱你。”
陈北尧的眼眸像是凝了冰雪,一片氤氲。
“希望我们都不再为过去的感情困扰。我们不要再见了,行吗?”
陈北尧眼眸微垂,神色极静。仿佛没听到她的决绝,也没有半点伤心动容。他看着病床上方,那里空无一物,慕善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过了一会儿,跟那天一样,他淡淡答道:“好。”
他闭上眼,好像极累,又像再也不想见到她。
可这孤冷的容颜,只令慕善心头钝痛如刀割。她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只有他刚才近乎空洞的冷漠眼神,一遍遍刻入脑海,将她的思绪凌迟。
她深深的看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周亚泽探头进来看了看,本想打趣,却见陈北尧睁开眼望着窗外阴冷的天色,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周亚泽没敢吭声,又退了出去。
第二天中午,周亚泽接了个电话,开车直接到了陈北尧家里。
陈北尧正躺在床上看书,周亚泽往边上一坐:“嫂子一个人去了机场。现在应该落地了。”
陈北尧眼神微微一暗。
周亚泽又道:“江娜早就传来消息,说她要回北京。你受伤这么多天,她怎么伺候你也见着了。我还以为这回能成,结果她还是走了。怎么办?”
陈北尧眼睛还停在书上,那是慕善留下的。洁白的页面晕开一小片微黄的淡痕,像是她掉落的一滴眼泪。
他不由得想起昨天。想起她聪慧敏锐的洞悉了他精心布置的杀局;想起她努力显得冷漠,悲伤双眼却写满清澈而深沉爱意;
也想起她神色恍惚的说,会停止对他的爱。
他的手拂过那滴泪痕:“我有安排……她会回来。”
周亚泽笑:“舍得下狠手?”
陈北尧把书往床边一丢,微微一笑。
“哄了这么久,也不肯心甘情愿,那我也不等了。”
20、嫂子你好
窗外灰蒙蒙的,零星传来鸟雀清脆的叫声。整齐的跑步声穿透大雾远远传来,年轻军人们在晨光中齐声喊着:“一、二、三、四……”
慕善站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寂静的大院。
她回到北京已经半个月,通过朋友帮忙,在陆军军事指挥学院租住了一套房子。这里房源很难得,进出有哨兵岗亭。
她想办法住进来,还是怀着防备陈北尧的心思。虽然他对她一直温柔有礼,可毕竟已不是当年单纯少年。
不过目前看来,大概是不需要了,因为他再没联系过她。
想想也是,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在感情上强人所难?他从来没让她为难过,不管当年的惨烈分手,还是现在的两次拒绝。他只会默默远离。
尽管每一次,她也许比他还心痛。
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让热度偎贴自己的掌心,心情平静。
电话响起,是公司助理江娜。她向慕善报告公司近况一切顺利,并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慕善答再过几天。
那是她的心血,她没了陈北尧,更不能放弃事业。
晚上,大学时的舍友请慕善吃饭。坐在城北一家整洁安静的酒店顶层,慕善心神有些恍惚。
北京的感觉与霖市完全不同。
年轻人忙碌工作、供房子、养车子,摩天大厦、灯红酒绿。城市治安很好,看不到混混,更不可能看到黑道。
这是慕善过去七年来熟悉的环境和生活,而近一年来在霖市的生活,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这令慕善越发决定自己的决定正确。
两人聊了半个晚上,离开饭店时,半天也没打到车。好友笑着说北京的地铁现在也很方便,拉着她往地铁走。
因为临近十一点,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两人上了天桥,慕善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后面不远不近跟了个男人。男人个子不高,瘦巴巴的。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头垂得很低。双手插在裤兜里,上半身好像努力缩着。
慕善拉拉好友,她也有点紧张,压低声音道:“听说最近这附近有人抢劫……”
话音刚落,身后男人像是一道急速彪行的影子,突然从两人身旁冲过。慕善只觉得手中一紧——那男人在抓她的包!钥匙、钱包、身份证明……还有项链都在包里,她条件反射抓得更紧!
好友一声尖叫,慕善就见那男人手中亮光一闪——是刀!慕善一惊,松手。那人停都没停一下,一把将好友的包也抓过去,转身跑了。
慕善和好友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又惊又怕又沮丧。
“嘭——”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慕善和好友瞪大眼。
紧接着是几声拳头击打肉体的声音。一个男人,戴了顶鸭舌帽,站在天桥下,一手拿一个包,脚下踩着刚才的抢劫犯。
慕善和好友忙走过去,接过包道谢。男人大半张脸隐在阴暗中,点点头道:“我把他送去警察局。”然后揪着那抢劫犯走了。
好友惊喜道:“太幸运了!”
慕善拿着包,有些走神。
是幸运吗?
她上次被警察带走,就知道陈北尧有派保镖在她身边。陈北尧中枪那段时间,周亚泽怕仇家报复,也派人保护她。
现在想来,那样混乱的环境下,周亚泽怎么会想到她的死活,当时一定是陈北尧早就醒了,秘密授意。
可今天这个路见不平的男人,出现太突兀,言行举止也不像常人。
难道……他还派人暗中保护着她?
慕善心里一酸,面对还在激动中的好友,忍了忍,若无其事的笑了。
可慕善没料到,平静的生活,会在几天后,以一种剧烈而震撼的方式结束。
这天下午,她刚回到住处,便接到母亲电话。
母亲的声音又焦急又绝望:“善善!出事了!出大事了!”
慕善心里重重一沉。
母亲痛苦的声音像在申诉:“你爸被县纪委带走了,被人检举偷设小金库,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慕善有点难以置信道:“这是真的?我不是说过,让爸不要做违法的事吗?”
母亲嘶吼道:“违法?怎么是违法?善善,哪个单位领导班子没有小金库,一共才几十万,你爸没拿多少,怎么就被人检举了呢!他们都说,是有人要整你爸!不然明摆着的事,不会单查他。善善,你在霖市认识的人多,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
慕善沉默。
母亲说得也是,官场风气,大势所趋,父亲在副校长的位置,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
可父亲行事一向中规中矩,谁会整他呢?
“妈,你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不做副校长,我去想办法活动。”她沉声道。
母亲嚅喏两声,哭腔更重:“善善,等你爸没事了,妈妈就去死!妈妈跟人炒期货,亏了三千多万……投资公司的人每天上门,还跟邻居借了钱。他们说三天之内不填平,就去派出所报案!我快要被逼死了,我……”
慕善大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期货……三千万!?
她定了定神,握紧话筒道:“妈……你冷静下来。这些事我会处理,爸爸会没事,你也会没事。别担心。都交给我,没事,你别慌。”
母亲又哭了:“你处理,你怎么处理?三千多万啊……”
慕善手都在发抖,语气却镇定:“妈,到底怎么回事?你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父亲清高,母亲老实,慕家在本地算不上富裕。慕善知道母亲一向勤俭,但也因为勤俭得辛苦,看到周围有人投机取巧发了大财,也令母亲心有不甘。
母亲偶尔跟风,头脑不清干点投资投机的事,慕善能理解,也默许。可亏损三千万之巨?实在太蹊跷。
费了很大的劲,慕善才哄得母亲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原来单位的一个同事,听儿子的话,炒期货赚了两百多万,一时之间在邻里间极为风光。母亲和几个邻居在同事撺掇下,也买了期货。一开始小试身手,结果其他人都亏了,反倒是母亲第一次就赚了二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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