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他嘴角的笑意便消不下去了。
然而刚从书店门口出来,一抬头, 他的笑容便僵住了。
两束炽烈的灯光蓦地亮起,直接拦断了束枫的去路。
钟遇那辆黑色的跑车还是他选的,在这不算宽阔的小路上,想忽视都难。
他咬了下后腮帮, 站定不动了,等着钟遇下来。
有一会儿,像是终于享受够了束枫脸上的表情,钟遇才开车门走出来。
束枫眼神跟着他, 直到钟遇站到他面前。
他先开口:“什么事?”
钟遇冷笑了下:“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我找你干什么。”
束枫没说话,他刚刚的行为分明是找茬。
“不过,”钟遇的笑容消失了,视线移到束枫手上袋子里的杂志,“我倒是有了点儿意外的发现。”
束枫没有藏,但手上已经不经意用力攥紧了袋子。
“你是不是特别痛苦?”钟遇又开始笑了,“明明想得发疯,可良心过不去,只能靠看点儿照片解解馋。”
束枫依旧没有说话,不反驳也不屈服。
他的眼神越发没有温度,表情也开始疯狂:“你不觉得自己特纠结吗?你他妈看这玩意儿的时候心里不会有愧疚吗?”
束枫的表情终于有变化了,复杂而晦暗。
钟遇只看了一眼束枫的这表情,转身回到车上,明明天色已暗,还是戴上了墨镜。
车子缓慢启动,经过束枫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他勾了勾唇角:“我就喜欢看你这样子,把自己折磨疯的样子。”
然后扬长而去。
直到后视镜里看不见束枫僵硬的身影,钟遇的唇角才收了回来。
他其实最烦看束枫这样子。
束枫站在原地有几分钟的时间,才挪动步子,走到离店门口远一点的地方,把手里的袋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站了多久,伊蔓就在不远处看了多久。
她是先认出来的钟遇的车子,和司机说了提前下车,才看到车子前面的束枫。
她碰了个完全,包括钟遇声音不小的指责,包括束枫的细微表情,被车灯照的清晰,包括最后束枫把袋子扔进垃圾桶里。
她小跑着跟上去,先看了一眼垃圾桶上没全塞进去的杂志,很容易看出来是汽车杂志。
伊蔓停顿了一下,打算跟上束枫。
这时束枫却停下了,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距离有些远,伊蔓听不清晰。
这个电话时间很短,挂了电话又弄了一会儿手机,才放回去。
然后朝和伊蔓家相反的方向走了。
伊蔓也停住了,虽然自己的手机是静音,但她下意识就拿出了手机,果然,是束枫的消息。
「今天忙,不去你那儿了,给你点了外卖让放在门口,冷了记得热」
伊蔓抿了抿嘴唇,又看了一眼束枫的背影,敲下一个字。
「好」
*
束枫住的地方,是一个年久失修的旧式楼房的顶楼。
说是顶楼,其实是住户在天台搭的两间小屋,那种临时房,墙板薄得可怜。以前是顶楼一家住户的杂物间,后来才拾掇出来提供租住。
因为是违章建盖,房东不敢走中介,只在附近的电线杆贴贴小广告,所以在这样的地段,又是很简陋的环境,价格非常便宜。
束枫也不在乎环境,便宜就好。
房东只提供了一张床和两个简单的柜子,甚至连热水也不连通。
束枫倒不在乎,老头儿从小对他可狠,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无论春夏秋冬都洗冷水澡。
他很满意的一点是,床正对的位置上方,有个天窗。
无数个似梦似醒的夜晚,他都对着那扇窗发呆,直到不知何时睡着。
日复一日。
推开了小房子的门,束枫想起来自己没买酒,也没吃饭,跟伊蔓一起这么久他都没想起来喝酒。
这么想想,好像确实,他这段儿过得有些安逸了。
不过他现在不觉得饿,把柜子旁边的几个酒瓶挨个晃了晃,只有一个瓶子剩了可怜的一小口。
两下就喝完,扔到一边。
拉开床头柜上层的抽屉,烟倒是有不少,可他拿出来打火机,打不着了。
他把打火机扔到了对面的墙板上,打火机四分五裂。
但其实也没有生气,不知道在发泄什么。
或许钟遇说的对,他就是自欺欺人。
他今天连喝酒的心情都没有了,反正也不会醉。
这样就喝这么一口,倒像是醉了。
束枫倚着墙滑坐在了地上,一只腿伸直,另一只腿收起膝盖立着,左手搭在上面,右手则有气无力地撑着地板,整个后背直至后脑都贴在墙上。
他把外套脱了扔床上,半截手机从外套里掉了出来。
束枫歪头看了一眼,点亮屏幕看到伊蔓的两条消息。
是她到家了。
退回主界面,他点进日历,今天是十二月十七号,离十九号还有一天多。
他理解钟遇刚刚的愤怒。
要不是钟遇来找他,他这次是不是干脆就忘记了?
闭上眼睛,伊蔓不在,每晚萦绕在他脑海的画面又回来了。
他每次带着束非逃课赛车的场景,拿了奖束非比他还激动的神情,当时明明烦得要命,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那画面越来越凝实,越来越清晰。
还有他接到电话,他赶到山脚,他看着满地的残骸和浑身是血的束非。
两个人先后出国,却只他一个人回来。
场景连续地闪现交叠,最后的画面是他那时偶然听到的,四婶悲伤至极的声音:“要不是他,小非怎么会接触赛车这个圈子……”
后来的几次碰面,四婶的神情由愤怒变为哀伤,又由哀伤变为漠视,到上一次老爷子的生日宴,甚至是包容的。
大家都从那场意外中缓缓地恢复过来,可束枫知道,他捱不过。
他也希望这辈子都别捱过,他痛恨那种归于平静,更痛恨自己回到从前潇洒恣意的生活。
他必须堕落。
他必须想而不得。
他自那以后再也不碰车,骑摩托车时速度也放的极慢。
这对一个极速赛车手是绝对的折磨,没人能懂。但他固执地这样坚持了三年,他就是要折磨自己。
折磨够了吗?他也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可是现在不过第三年,他竟然差点连日子都记不得。
束枫想起钟遇那时猩红着眼睛冲他嘶喊:“从小就是,你比谁都无情,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在束非的葬礼上你他妈都一滴眼泪也没有,你不知道束非一直把你当什么样的存在吗?”
他当然知道,束非不止一次地到处和他,也和别人说他有多崇拜自己。
鼻头涩得生疼,但眼睛是干的。
看来,他确实是无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心疼枫哥。
让我来给束枫个抱抱,你们后面排队(T_T)
上一章仍旧在努力解锁中……
微博上发的是涉及车的部分,后半部分没发,可以等解锁了以后再看。
如果能解锁成功的话_(:зゝ∠)_
第49章 49
一段恋爱关系, 有主动的一方, 就一定有被动的一方。而当某一天, 主动的一方不再主动, 就必然会引起另一方的注意。
伊蔓最近在为跨年晚会彩排,今天是第三次彩排了,终于回到家, 洗了个澡,束枫还没回来。
她今天空闲的时候就联系他, 一整天都没有他的消息,打电话打不通,发短信不回。
明明最近他很是缠她, 即使白天见不到面也总是发微信没事就问候问候她。
这样的状况从没有过。
再联想到昨天撞到的事还有束枫的背影, 伊蔓有些心慌, 那种不安细碎地蔓延开来。
她本是想给他留空间的,可现在开始后悔昨天没有追上去了。
没纠结多久,她就戴上了他上次留在家里的帽子, 只拿了手机雨伞还有一些现金,衣着低调地出了门。
天色有些阴暗,不是黄昏的那种暗,而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但此时只是飘着毛毛细雨, 不停下来几乎感受不到。伊蔓戴着帽子足够遮雨,索性手拿着伞,没有撑开来。
物流点不算太远,可走路还是要挺久, 过了二十分钟才走到。
伊蔓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空间挺大,刚一进门,就看到散落一地的快递还有三三两两蹲在地上忙碌的快递员。
室内空旷没什么遮挡,但众人都精力很集中地忙着手上的事,没有谁察觉到伊蔓的存在。又或者,察觉了他们也不足为奇,以前也不是没碰到过好奇心爆棚的小女生,取完快递也不走,探头探脑地打量个没完。
伊蔓的目光在七八个人中逡巡了一会儿,没有找到束枫的身影。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他们就要下班了,应该还有外出的快递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