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硕翻开电话薄,找到电话拨了过去。
足足半分钟,才听他说“喂?”
大家都好奇,老赵欣喜的扎耳挠腮,凑到陈松边上小声说“是新婚的嘛,怎么听着这么不兴奋啊。”
陈松点点头。
“哦……不是……对是……都挺好的……行……昨天演习来着……好,我让他接。”
大家都皱眉,面面相觑。
峰硕却朝老赵挥挥手“过来,你媳妇要跟你讲电话。”
“你小子!”老赵竟气乐了,但仍是走过去把电话夺起来,顺便踢了峰硕一脚。
峰硕笑嘻嘻躲过,走回去站到陈松边上。
陈松看看他。
老赵这个电话讲了很久,一般规定就十五分钟,老赵讲了大概超过半小时,后来哈哈哈乐,还听到对着听筒让对面叫爸爸的哄闹声。
峰硕满脸黑线,不是刚出生嘛,叫什么爸爸啊。
陈松又看他。
“你不给你老婆打个电话?”
峰硕斜眼瞄他,皱着眉“话说,你不是脑袋受伤了嘛,怎么,腿也残了。”
陈松瞪他一眼。
跟他打着哈哈没正经的“别是不想参加训练找点病。”
陈松够着手要去掐他,峰硕嬉皮笑脸得躲,正巧老赵终于挂了电话心满意足往回走,勾住峰硕的肩膀“小兄弟,你这就外道了啊。”
峰硕不以为然得笑笑“我没什么要打给的人。”
“哎呦,瞧瞧这话说得多狼心狗肺啊,还没什么要打给的人,你爸不是人啊,你媳妇不是人啊,再说了,你就没个兄弟什么的。”
峰硕不说话。
陈松看看,推着轮椅往回去,却又小声说“峰硕。”
“嗯?”
“这次谢谢你。”
峰硕咧嘴一乐,老赵勾着他肩膀的手也紧了紧“峰子,知道那船里有多少货不?”
“有多少?”
老赵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圆圈“so many many。”
“别他妈跩词儿啦,我问问你玳瑁是啥。”
“我来这之前也不知道,现在也有点模棱两可。”说着去看看陈松“班长给解释下呗?”
“就是种大海龟,给猎杀了,角质做成高仿包包上面的配件。”
老赵撇撇嘴“赶明儿不给我媳妇买那些好包了,就超市购物袋挺好的。”
这话音刚落人也就都步入寝室,三班五个人,除了陈松、老赵、峰硕,剩下的两个一个是西电毕业,一个是武大毕业,西电那个比峰硕早报道一个月左右,但也是个新兵蛋子。
入伍前做得近视眼手术,现在怕见光,动不动就用手揉,这会儿坐在马扎上哈着腰又在揉他那眼睛,不经意得说“上午去通讯科,听见指导员跟人聊天,说的就是咱们班的事,这次阴差阳错立了功,好像要奖励什么。”
老赵不以为然“能奖励啥,上回是咱班得了个互帮互助标兵,晚饭加了道溜肉段。”
揉眼睛那位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到门口抽屉里拿出一封信“班长,有你的信。”
陈松拿过来看看封面,一手支着身子慢慢挺起来,把手够着将信放在了上铺。
老赵看看没说什么。
倒是晚上都睡下的时候,老赵跟陈松上下铺,伸腿踢了踢他床板子。
嘘嘘叫两声。
陈松哈腰低头看他,皱着眉“干嘛!”
“那事是不吹了?”
陈松没说话。
“人家姑娘也不可能等你,要我说,今年过完年,该转业转业,别琢磨升军官,回北京要紧,你别让丛丛再等。”
陈松慢慢翻身躺下,看着贴近自己的天花板。
见他不愿意继续讲下去,老赵嘿嘿一笑“跟你讲两句悄悄话。”
“说!”
“明儿去团部接锦旗,让峰硕那小子去吧,这次的事全在于他,让他去表现表现,也让团长看看咱班的兵多精神!”
半天才听陈松在上面回答了句“行,早点睡吧,困了。”
那边隔着一个过道的峰硕也翻了个身,枕巾裹在脑袋上,心里想,这他妈的是哪门子悄悄话啊,这么大粗嗓门,不想听都不行。
第二天,果不其然吃完早饭回到寝室准备上测绘课,陈松就叫他过去,表情严肃“去团部把咱们立功的锦旗接回来。”
“就我去吗?”
“就你自己去。”说完看了看峰硕“知道团部在哪吧。”
“知道。”
“那赶紧去,快去快回!”
峰硕出了宿舍楼,沿着大院右侧的马路牙子走,看见路途中几位搭建工人正在立着背景板,那背景上面蓝天白云,一架战斗机缓缓飞行,人民在下面挥舞着手中的红巾。
【优先做好澎湖地区部队基础建设工作,一带一路积极响应习*主席号召。】
峰硕站在路边,树上蝉鬼儿沙沙叫,搭背景板使用到的电钻也滋啦啦得响。
他又看着那行,盯着前两个字。
【优先。】
已经很远了,他觉得那个相似的名字也离他很远了。
人的情感有时候跟人的味蕾是相通的,你生来沾着筷子吃的什么,长大了适应甜味或是咸味,距离拉扯味蕾无法在三五年适应。同样的,感情也是,你人生第一次付出真正的爱,喜欢上哪里的姑娘,她有着怎样的侧脸,嗔怪之时微微缩起的小鼻子,也是没法在三五年内忘却的。
一般人都是,但有人要更久一些,也有可能一辈子。
峰硕深吸口气,快步朝团部走。
上楼、进屋,推开门,指导员正端着大茶缸喝水,许是太烫,微微吹着最上面的,然后吸溜一小口。
他嘴唇烫得红了一圈,下巴颏给峰硕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那是靠墙一排折叠椅子,峰硕坐过去,指导员到书柜边上拿起上面挂着的锦旗递给他。
峰硕站自敬了个军礼,指导员也敬军礼,峰硕把锦旗接了过去,指导员却没让他走,又指了指靠墙的座位让他坐下。
指导员坐的那张椅子是在一张大方桌与窗户之间,窗台上养了很多绿萝似的植物,张指导员仍是喝着茶,背后的朝阳洒在他的背上,那茶水慢慢升腾起来的热气袅袅顶到天花板上的灯管消散,浮光中的尘埃跳跃,仿佛难得惬意的悦动。
过了很久,才听“峰硕啊。”
“是!”
“还适应吗?”
“报告指导员,适应。”
指导员也不看他,点了点头,把那桌子上的茶叶桶朝边上挪了挪,摊开一份文件,手里慢慢拧开钢笔盖,笔尖停留在纸上。
“你来之前团长刚走,问了这次演习的事,来问我一个指导员做什么呢?”张指导员笑了笑,有些冷淡,有些无奈,随即抬头看着峰硕“他是来问我这次是谁立的功。”
“报告指导员,是五三群三班全体五名成员共同的功劳。”
指导员不耐烦得摆摆手“这就咱们两个,开门见山得说话吧,团长就是在跟我卖个关子,其实啊,他就是冲着你来的。”
指导员指了指他。
峰硕皱眉。
张指导用手指头点了点桌子上的文件“这是份机密文件,需要人肉送递,可是份肥差,送去就好,飞机接飞机送,到了地方还有公安部和护卫队的车接。”
峰硕仍是皱眉,听不太懂,有些犹豫得问“送哪?”
张指导员,笑笑,不徐不慢得喝了口茶“北京,总后二招,送到峰文年团长手上。”
☆、chapter034
早晨,飞机螺旋桨慢慢转动到飞快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峰硕坐在一个人的运输机里,周围空空荡荡。
戴上耳麦,晃晃悠悠得起飞,一路颠簸。
到了北京的时候下着小雨,南苑机场停机坪停着辆奥迪轿车,上面下来两个人朝机组人员亮出身份卡,撑着黑伞。
等了半天,峰硕才下来。
他在飞机上睡着了。
一别两月,这么快就滚回来了。
八局的人给他递了把伞,峰硕撑开,还穿着迷彩军绿的衣服,朝他们笑了笑。
俩人面无表情,朝车边走去。
峰硕撇撇嘴。
团长的意思再明确不过,这是给峰硕个机会回来,难免不是峰文年的旨意。
峰硕上了车,见着慢慢驶出的车辆入了主路,不多时峰硕额头贴着窗子又泛起蔫来。
路过公益西桥,喃喃得说“这什么时候开了个万达?原先是啥?”
没人理他,副驾驶坐了一位,后座自己身边坐了一位,都是黑衣人,就差带个墨镜就能去演打外星人的那部电影。
开了四十多分钟到了总后二招,峰硕下车,又被护送着进了大院。
前面俩位朝左转,峰硕在后赶忙制止“诶诶诶,这边近,我比你们熟。”
俩人却还是置若罔闻,完全我行我素。
峰硕叹了口气,等到了大楼,正厅出来两个军官,其中一个见着峰硕很惊讶“什么时候回来的?”
峰硕也学着那俩黑衣人的神态,面无表情路过。
军官咧嘴一乐“这是玩什么深沉呢?”
上三楼,右转,第三间,峰硕推门进去,就见是一间立有乒乓案子的大房间,峰文年跟老冯正在打着乒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