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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姑娘恃宠而娇 完结+番外 (许乘月)



不止有那四对亲缘相仿的梨花眸为证,还有傅云薇与傅攸宁那两张太过相似的脸。

不过,让她更为尴尬的是,三人旁边还站着梁锦棠。

今年定是她的大凶之年。

傅攸宁心中涌起无限悲怆的无奈,回想新年后至今发生的所有事,竟就没一件是顺意的,未免也太背了些。

此刻的她只觉眼前有金星乱窜,踌躇了好半晌才稳回心神,略掀衣摆缓缓跪下,工整地向母亲行了归家礼。

傅夫人立在远处未动,只淡淡点头,轻道:“维真明日启程往靖安书院求学,今日过来原是辞行。维真,这是你二姐。”

年仅九岁的傅维真有些好奇的盯着她,试探地问道:“你……当真是我二姐?”

傅攸宁站起身来,指尖微颤,无奈苦笑:“傅维真,若你要滴血认亲,我想,也是可以的吧。”

傅夫人面上微颤,欲言又止,最后淡淡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你们几个后生若想单独叙叙,就自便吧。”语毕不再逗留,径自携傅维真向停在不远处的素青锦马车走去。

梁锦棠朝傅夫人的背影行了晚辈的送别礼,不发一言。

“我同两个奔丧都赶不上头七的人无话可说,”松松挽了妇人宝髻的傅云薇唇角带着冰冷的假笑,目光扫过傅攸宁与梁锦棠,“二位大人同府为官已有两年,想来也不必替你们引荐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傅攸宁叹气,也不计较傅云薇话中的怨怼,只是怔怔点头,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们,见过。”

是的,就在此时此地,她忽然明白,自己与梁锦棠,在五年前,竟是见过的。

望岁四年七月廿六,她将手头的差事尽数复命后,一路星夜兼程,自东都策马百里赶来。

那夜她在父亲墓旁的松柏林中无声痛哭许久。

后来,有人在夜色中一身银白铠甲伫立坟前。隐隐听得旁边有人规劝,戎装祭拜,只怕并不合宜。

她隐在林中夜色里,远远看见墓前有一人银白铠甲,不动如山,于夏夜星光之下如傲然凛冽的参天白桦。

梁锦棠,原来,那是你。

10.第十章

傅攸宁向来过得散漫,只以为梁锦棠并不会留心与公务不相干的枝节,眼下看来,他该是早就知道了。

如今一切既已摊上台面,从前的许多顾虑与拘束倒不必了。

目送那辆素青锦马车向山下行去后,傅攸宁回身看看梁锦棠,决定先发制人:“你此前从未告诉过我,你是扶风梁氏的三公子!”

梁锦棠冷眼瞥她:“你也从未告诉我,你是青阳傅氏二姑娘。”

“早在今日之前,你就知道我了?”傅攸宁此刻的目光几乎有些无所畏惧了。

梁锦棠任她看着,并不闪躲,只略抬了下巴,声量淡淡的:“你都不知道我了,凭什么我要知道你?”

这人……还真是计较啊。看样子分明就是她猜对了。

“呃,好吧,既如此,那大家都一样,”傅攸宁摊手,也不戳穿他,只是笑着讲和,“就当扯平了。”

“谁跟你扯平了?”梁锦棠冷笑,心中百味杂陈。

傅攸宁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与他之间这笔账,是绝无可能扯平的。

因为她对梁锦棠的“不知道”,只不过源于她的漫不经心;而梁锦棠的不知道,是装的。

梁锦棠大概是满光禄府最早知晓这件事的人之一。两年前他打从调任公函上一见“傅攸宁”三字,后又见到她这张与傅云薇相差不多的脸,就什么都清楚了。

我有一个女儿。

她叫傅攸宁。

她是这天底下最勇敢的好姑娘。

她不怕孤单,不怕受伤,不怕流血,不怕死,甚至不怕暴尸荒野无葬身之地。

她为心中之所信,道之所存,磊落前行,从不后退半步。

她自幼被寄养在江湖,从未享过家门姓氏扶持,未得过一天父母亲族关照,却铮铮骨气半点不辱青阳傅氏荣光!

而你,顶着举家隆宠、长辈宽纵、兄弟逊让,替你开蒙的是龙图阁大学士,教你习武的是我傅懋安!扶风梁氏给了你最好的一切,你却打算活成一个游手纨绔的王八蛋!

当年傅懋安的这番话,是梁锦棠年少时最初的惊雷。“傅攸宁”这个名字,是年少的梁锦棠心中最遥远却最璀璨的一抹星光。

曾有许多次,他偷偷打量着傅云薇那张据说应当与傅攸宁一模一样的脸,却始终无法想象出她的样子。

他不知道那样一张海棠似的脸,是以如何夺目的华彩在江湖夜雨中仗剑前行;不知道是怎样勇毅坚定的心之所信,让她能在与自己同龄的稚气岁月就已独自披荆斩棘。

那时他只知道,“傅攸宁”这三个字,就是自己少年时的心之所信,是他后来在河西战场上的勇气。

当年在主将决定弃阵而走时,梁锦棠横戈立马于三军帐前,掷地有声的那番誓师词,至今在军中仍有余威。

可没人知道,那是他听到心里的那个傅攸宁说的。

他听到她在说,你身旁是你的同袍手足,身后是你的家国故土,你若后退半步,都不叫死得其所。

所以,两年前在演武场的擂台上,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在自己心中本应坚不可摧的傅攸宁就那样被自己一掌拍飞,当时他内心整个是坍塌的。

年少他曾小心翼翼地问过傅懋安,“如若有一天,我向傅攸宁邀战一场,她会不会觉得梁锦棠是个不自量力的家伙?还有,她,会不会……生气?”

那时傅懋安笑得道貌岸然,一派高风亮节的气派对他讲,“君子之争,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是以他多年来从无半丝懈怠,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在与傅攸宁酣畅一战后,诚挚地举杯谢她。

告诉她,多谢这世间有一个叫傅攸宁的好姑娘,梁锦棠才会是后来这铮铮风骨的模样。

可是,两年前的擂台上,他终于真正明白傅懋安为何会说“她是绝不会生气的”。

她当然不会生气!因为她再练八辈子,在他手底下也走不过十招!

这家伙根骨之烂简直击穿他生平所见之下限,他敢肯定,就是随便抠坨泥巴拿屋檐下的雨水和一和再砸墙上,都比她经打!

傅懋安那个老狐狸,为了约束他上进,简直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想到这里,梁锦棠愤愤的,只恨不能将傅懋安从棺材里拖出来再打上一架。

傅攸宁自不知梁锦棠在这须臾片刻之间心中已千回百转,只见他眉间郁郁似有愤懑,便小心地开口解释:“我不是有心要瞒谁,只不过……年少时行走江湖,难免有些陈年恩怨。况且如今担的职也是个惹事的差事,所以不想张扬,以免给家中添麻烦。”

见他仍是拧着脸不说话,傅攸宁再接再厉。“那个……梁锦棠啊,我有个疑问。”

哦,这会儿他又不是梁大人了?

余怨未消地冷冷白她一眼,梁锦棠终究硬声硬气开了口:“说。”

见他神色仍不和缓,可话已出口,傅攸宁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去:“我方才忽然想起,就是那年啊,我在这里见过你的……只是那时天黑,我没瞧清是谁,况且那时也不认识你……”

“说、重、点。”梁锦棠暗暗咬牙。

“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傅攸宁吓得赶紧蹲下,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那夜你为何坚持戎装祭拜?”一边将自己带来的香烛纸火取出来。

梁锦棠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所指的是哪一回。

他悻悻走过去蹲在她身旁,顺手帮着她点燃一对蜡烛。眼帘轻垂,声调沉郁。“那时我等到援军抵达接手河西战场后,才能赶回来。那时只顾着赶过来,也未想到要回家换衣衫。”涩涩轻哼了一声,像是自嘲。

“况且,他大概更乐意看我一身戎装。毕竟,总得叫他知道,我终究是长成了他冀望的那种人。”

从不肯叫他一声师父,却终未辜负他的心血。长成他冀望的样子,去做他年少时想做而没做成的事……

梁锦棠侧头看了傅攸宁一眼,又抬眼瞥向墓碑上傅懋安的名讳,心中那股才按捺下去的无名火再起。

……可你的这个女儿,你口中那个天底下最勇敢的好姑娘,却是个能被一掌拍飞、成日里跟谁都笑嘻嘻没脾气的胆小鬼。

傅懋安你当年怎没去天桥下摆摊说书呢?!

“原来如此,你倒是有心了,”傅攸宁不懂他心中大恨,顾自低头开始烧起纸钱,却忽然又想到,“哎,你今日为何也会在?”

就是知道往年父亲生祭都无人前来,她才特地选的这个日子,怎么今日莫名其妙倒济济一堂了?

母亲和傅云薇是为着陪傅维真来向父亲辞行,那这梁锦棠又是所为何事?

梁锦棠轻哼一声,斜睨她:“我不能也来辞行?”

“你要去哪里?”傅攸宁问了这话,又觉得有些冒犯。毕竟绣衣卫与光禄羽林出外办的差事大都各有机密,一个对内,一个对外,两边人马都有默契,彼此并不打听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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