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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不要为我掉眼泪 完结+番外 (微酸袅袅)


  我点点头——他对我,真的没办法说不好。
  骆轶航又笑了,他说:“那就好……你以后别来看我了,别让他心里不舒服……我在这时很好,你别担心。”
  看完骆轶航后我开车回家,开到半路时我终于忍不住刹车,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我不知道自己在悲伤什么,是悲伤骆轶航的如今,还是悲伤自己的命运?抑或是悲伤这世界的反复无常?
  在我失去安安后的第二年夏天,陈梓郁向我求了十几次婚。虽然我们在法律上早就是夫妻了,但没有仪式,没有真实的认同感,陈梓郁说要等我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我拥抱他、亲吻他、诱惑他,始终没有答应他。
  那年秋天快来的时候,我终于发现自己又怀孕了,我看着手里两道杠的验孕试纸,情绪复杂难明。
  晚上陈梓郁回家,我站在玄关旁,看他在那儿脱鞋、换鞋。
  “今天在家干什么了呢?”他与我像往常那样闲聊。
  我没说话,只是把验孕试纸递给他。
  陈梓郁盯着那两道杠看了十几秒,才抬起头。
  “是的,你要当爸爸了。”我给出确定的答案,而他则冲过来想抱我又害怕撞到我,他在我跟前急刹车,然后轻轻地、紧紧地抱住我:“昭昭,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在之后的日子里,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大约是因为自己一直在以为可以得到幸福的时候,又被人痛苦地狠狠推入地狱,我已经不相信自己可以得到幸福这件类似远古传说的事情,我的那颗心已被恨意占领。
  “你真的高兴吗?”我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面无表情地问。
  “当然。”他没有听出我声音里的异样,沉浸在自己的欢喜里。
  “高兴就好。”我闭上眼睛仰起头,将泪水扼杀在眼底。
  陈梓郁的消息很灵通,我才从医院出来,脸色素白,身体仍一阵阵发冷,他已奔至我的眼前——我原以为他至少要等我登机后才会发现这场杀戮。
  他不可置信地扑着我的手臂,摇晃我的身体,问:“你真的把他杀死了?你真的把我们的孩子杀死了?”
  我平静地注视着他:“陈梓郁,你觉得痛苦吗?是不是如撕心裂肺般难受?是不是觉得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呵呵,如果早一点知道失去自己的孩子是那么难过,你还会不会对安安下手呢?”
  “你在说什么?”他哑着嗓子颤抖地问我,“难道你觉得你之前的流产,是我动了手脚?你是不是疯了?!就算是我的错,可是这个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就忍心……”
  “因为我不想要你的孩子,不想我的孩子身上流着你的血……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失去有多么痛苦。”
  “你就这么看待我?”陈梓郁目眦尽裂,兴趣起手想狠狠扇我一巴掌,可是凌厉的掌风明明已到了我的脸颊旁,又硬生生地被收住。有泪水从他的眼眶缓缓滑落,他说,“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吧?”
  “是我的错,我总是强求。”
  我红着眼眶,无声地看着他,看着他松开手,缓慢地倒退着走了几步:“顾昭昭,我或许对不起很多人,但那些人里,绝对没有你。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说完之后他决绝地转身,像再也不想看到我的样子。
  在他看不到我的时候,我终于像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一般,瘫倒在地上。
  我没有哭,我只是觉得累极了。
  五年后。
  我想过无数次回国的情景,想过无数次重新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看到那些熟悉的笑脸,那场面该是多么悲伤、喜悦或者难堪。
  我害怕那样的场景,所以将回国的计划一推再推。直到听说骆轶航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早在半年前就提前出狱后,我才下定决心回国——我替他保管的那些钱,通过我这些年的投资运作和少许的运气已经翻了两三番,是时候交还给他了。
  顾祈推着行李车边走边说:“还是国内好啊,这些年国内发展得飞快,我这次回来可是不打算走了。你也别走了吧,小年也会喜欢这里的,是不是啊小年?”
  小年坐在行李车上,听到顾祈说到他的名字,回头冲顾祈笑了笑后,又回过头专心地玩手里的魔方。
  “这孩子,笑起来让人的心都要融化了……可惜就是太安静了,别人家的小孩儿都闹腾得让人抓狂,你们家小年就太惜字如金,这基因……唉!”
  小年专心致志地玩着手里的魔方,没一会儿就扭过头来看我,冲我露出灿烂明亮的笑容:“Mammy,look!”
  “小年真聪明。”我摸摸小年的头,他皱着鼻子笑得更欢,低头把六面都统一了颜色的魔方又重新打乱,然后递给顾祈:“Uncle,have a try。”
  “oh,no。”顾祈苦脸的表情成功将小年逗得更欢。
  小年是我的孩子,我和陈梓郁的孩子。
  五前年我躺在手术台上,在最后一刻推开了医生,打落他手里的麻醉针,取消了手术。
  我骗了陈梓郁,然后按早就安排好的计划去了洛杉矶和顾祈会合。怀孕、堕胎、远赴大洋彼岸,这些都是我幼稚的“复仇计划”里的环节,因为我怀疑陈梓郁给我煲的中药汤里含有堕胎药的成分,所以我才会失去安安,不然事情为什么发生的这么巧?
  怀疑在心底反反复复被想了无数次,似乎渐渐就成了真,可是我设想了所有复仇和离开的步骤,却忘记自己的不忍心。
  陈梓郁说得没错,他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又要亲自决定杀死他,我以为我做得到,原来还是不行。
  我在洛杉矶重新学习语言,适应新环境,等着小年在我肚子里一点一点长大。
  小年四个月的时候我又差点失去他,金发碧眼的医生说我的身体曾经受过伤,因为没有接受系统的治疗所以有后遗症,容易流产,在怀孕期间需要小心安胎。
  那时候我的英语听力还不是很好,听着顾祈一句一句翻译给我听时,我的身体泛起一阵阵阴冷的后悔与恐惧,我怕我的愚蠢又伤害了陈梓郁,我更害怕肚子里的孩子再次离开我……
  幸好后来小年还是健健康康地出生了,顾祈说我应该回国去找陈梓郁,和他说清楚。
  可我不敢。
  我如同驼鸟一般在洛杉矶生活了一年又一年,四季更迭,时光荏苒,岁月安静无声。我交新的朋友,学习新的知识,看新的风景,却不敢回头看一看旧的人,想一想那些曾经的故事,更不敢去揭开那最后的真相。
  回国后我第一去见的人,当然是骆轶航。
  他在大学城里一条热闹而拥护的巷子里开了一家小小的二手书店,与书为伍,生活清闲自在。
  书店新开张不久,门口招牌上的红布还没有撤下,店里的书籍也未归类整齐,有一只雪白的小猫在书架间自顾自地嬉戏,跳过茶几时差点碰翻桌止的花瓶。
  骆轶航很喜欢小年,抱他坐在膝头,翻着《365夜童话》给他讲故事。小年的中文不好,对那些故事似懂非懂,但看得出他也喜欢骆轶航,在骆轶航怀里很安静。
  我犹豫着怎么向小年介绍骆轶航的时候,骆轶航先一步说:“小年就叫我舅舅吧。”他脸上的笑容平和清浅,像风雨后的一片绿竹。
  骆轶航没有收下任何我想还给他的财物,他说他现在过得不错,用不着了。
  “以前那么努力赚钱,是为了向你证明自己,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让你后悔、让你遗憾……你看,以前的我多幼稚……我在里面遇到一个师父,他早年剃度,可惜受不了红尘诱惑,犯下错事,回头看时才发现其实很多的哲理他以前就背得滚瓜烂熟,但从没走过心……我们在很多时候都会有莫名的执念,坚持着自己的坚持,以为这是一种美德,其实放下更不容易,但放下,才能给自己和别人一条生路。”
  我静静地听着,想起了陈梓郁,想起了自己的固执和任性妄为,造成今天小年没有父亲的结果。
  小年正在门口和小猫玩耍,勤工俭学的学生小卫在整理着书籍,我和骆轶航坐在木椅上促膝长谈。
  我们从十七岁那年分手以后,再没有像今天这样平静而温和地互相诉说和分离生活带来的感受和体会。
  骆轶航问起陈梓郁,仍是那年冬天我去看他时他问的那个问题:“他对你好吗?”
  “好。”我用力地点头。我知道他不过是想知道我过得好,只有我过得好,他才能安心。
  黄昏的时候我带小年离开,骆轶航有些不舍,但他只亲了亲小年的脸颊,抱了抱我,然后挥挥手:“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淡淡地说。
  小年很用力地亲了一下骆轶航的脸颊,说:“Don't worry,我和Mammy会常常来看你的。”骆轶航笑得眼睛都湿了。
  我拉着小年,离开时没有回头,我害怕回头,我不想哭,所以我没有看到整理完书架的小卫将招牌上的红布扯下,“昭昭书屋”四个字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别样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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