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言为聂懿解围,并未得罪支清廉。出言为孤竹解围,也只是出于一时兴起。
那个小少爷和他简直不像是叔侄。
传说中的“临川双才子”,单元训与单西哲。
单元训倚在门旁,锦衣玉袍,虽无侄子漂亮,但是堪称是个俊秀公子,他有一双好眼睛,她见过相似的一双,是撒都汨。
经验老道、八面玲珑,脑袋却永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撒都汨。
单元训手中的折扇摆了又摇,摇了又摆,笑吟吟的看着她:“在上雍,叫姜灵均的姑娘,我只知道一个。姜楚一的女儿、姜女罗的侄女,戍城救父,不知怎的又传说得罪了二公主。似乎找了几个婆家,偏偏没做成。”双眼笑眯眯:“我怎么还听说,姜灵均的名字出现在几十日后女官大选的名单中呢?”
灵均呵呵一笑:“单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
单元训僵了一下,似乎没听清:“什么什么?”
灵均眯着眼睛笑看他,不晓得多快意:“你打听的这么清楚,难道不知道我正在议婚吗?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这么老,我是不会看上的。更何况,你比我爹长得难看多了。”
单元训顿了一下,复而哈哈大笑起来,乃至于抚着门弯下了腰,毫无方才贵公子的气场。
灵均回头看看仍旧低头一副不关我事喝酒的聂懿,干脆扯着他的袖子让他看她。
聂懿抬起了散淡的眉眼,一副有话快说的表情。
灵均指了指棚顶的瓦片。聂懿指了指杯中流动的水波。
原来如此,她将瓦片掀起后,影子落在了聂懿的酒杯中,怪不得他喝酒时看了酒杯半响,想来是早就发现她了。
她起身将透额罗带好,与一旁的单元训擦身而过,那声音兴味不减:“姜小姐,宫中有太多人对你感兴趣了,我想…你马上就会变成一颗风暴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中
☆、失贞
三次殿试落下了帷幕。
上雍的疯狂也随之暂时落幕。
人们对功名利禄追求的欲望总是难以纾解的。现在她姜灵均,一个女人,也将陷入这种迷局之中。宋之韵的事情恰好是一把导火索,父母的身世成为令她心痒的谜团,可是她总是在夜里质问自己,若是宋之韵不会复仇呢?若是自己能够压下好奇心呢?可会不会自己终究按捺不住,总有一日,仍然要重复儿时的梦想,仍要入主朝堂呢?
她心中自嘲,仍旧是想要的。
她对朝廷的向往,带着三分跃跃欲试的欲望,三分好奇心,三分对身世与复仇的渴求,还有一份说不明的情愫。
好像是一种天生的欲望在告诉她,她应该是适合走这样的路。
结果并没有令人有过多的惊诧,至少每年出现一两匹黑马反而令人觉得心安。一切按照剧本来走,那就无趣了。
聂懿毫无疑问的摘得头名,按照灵均的理解,这是最正确的。他不够英俊美丽,但是绝对有足够的能力。
那位漂亮的单小公子是探花郎,这也不出乎众人预料,因为历代的探花郎几乎都是美丽而卓有风姿之人,临川神童自然也是不负虚名的。
令人意外的是,三甲的榜眼是一个默默无闻之人。
他既不是哪家的亲眷,也不是世家之子,身上没有秦香莲的孽债,也没有蔡伯喈的悲情。就连一向想象力丰富的坊间人民都找不到任何可以制作成话本与传奇的事迹。
灵均却感到了一丝趣味,丞相绝对不会不动作,她有一种直觉,突破点就在这位榜眼身上。
金榜传胪,响彻云霄。
上雍自然是万人空巷,有多少人来看金榜进士游街。
锣鼓喧天,花枝折颤,民间坊巷的门窗齐齐打开,姑娘们手中的花朵儿便轻飘飘的落了下去。
声音忽然寂静了下来。
灵均听着不对探头向外看,却差点没笑岔气去。
探花郎单西哲头上的纱帽被楼上硕大的牡丹花砸下来。等一下,这个季节为什么会有开的如此红艳的牡丹花?大家心中不禁产生了疑问,而且上面似乎还倒了不少胭脂。
众人心尖儿一颤,在寂静的尴尬声中,漂亮的探花郎将头上的硕大牡丹“腾”的一下扔到了隔壁,然后它再一次砸到了榜眼,一脸淡定的状元郎则是轻松躲开了这样的超强攻击。
据坊间传说,那日探花郎似乎是收到了某位热烈姑娘的强烈爱意,为了表达这种爱情,姑娘不远万里移植了巨大的牡丹,探花郎漂亮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片春情。
春情个鬼…明明单西哲脸上红艳艳一片是气的。
她看看一旁拍拍手上灰尘笑嘻嘻的天心:“你和这位探花郎有什么仇什么怨,那么一大颗牡丹花扔下去差点没把它砸死。”
天心唇边的梨涡轻轻颤动着:“这小子还挺好玩儿的,左右没事儿。”
她附在灵均耳边,神色莫测中闪着看戏的光芒:“你知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成为风暴眼了…这几日千秋岁忽然打听起你在党项往事,我看这其中大有文章。”
灵均抿抿嘴唇,心中微动,回头看看那张恶意满满的娇颜:“你在千秋岁倒是如鱼得水。”
天心手中无聊的玩弄着自己的青丝:“你也知道大通商行是做什么的。汇通天下,商行本就是一家。”
灵均起身,心中却有些不安,能令他人大做文章的,只有一件事情了。
鹰扬宴与琼林宴后,金科美名频频流出,自然是不在话下。
女官大选前,朝堂却再次为之震惊。
当世观文殿学士萧别古所举荐的姜灵均,姜楚一之女,竟然在塞外便已经被辱失贞!
这样的消息足够震惊天下。姜楚一是何人,是天下士子心中的半个精神领袖,当年少年探花,琼林鹰扬双宴震惊朝堂,年少风流后虽身居江湖,却为朝廷屡立战功,神秘莫测又战无不胜。他的女儿参加大选倒是其次,可是竟然已经被外族受辱失贞,岂不成了天下之笑话!
最初只是坊间的闲言碎语,随后流言如生翅之翼不受控制,而变得七真三假难以辨认。
“你听说没有,那个姜大人家的小姐,已经被人,那个了嘛!”
“哎呦,羞死人啦,不过姜大人美貌无双,他的女儿也一定是美丽无比的,我要是蛮子,估计我也忍不住。”
几个勾栏女子嘻嘻笑了起来:“说起姜楚一,那可是坊间有名的人物。他啊,又美又有风姿,哪个姐姐若是能求得他一曲琵琶,可是要人羡慕死了呢!”
天心隔着门懒懒听着,修长双腿如蛇一般柔柔的纠缠着,斜歪歪的身子歪在一旁,手中的烟枪细细长长的勾人:“要我说啊,你也不用在意,姜家女人向来不在乎这些破名声。只是阿隐总希望你留些好名声嫁人才会多年来束缚你。你自己呢,呵,你最会装乖了,其实也不老实。”她眨眨眼睛,好似一副担心样子:“放心吧,姐姐我最是有经验了,睡一两个男人不算什么的。”
灵均冷笑一声,手中的香炉被熏的雾霭霭的:“你倒是看戏看的高兴。”
天心嘻嘻笑了起来,海棠红撒梅裙上的梅花也跟着红艳艳的笑起来。
灵均嘴角忽然勾出一抹笑意,抓住美人赤裸的脚踝便上去挠痒痒儿,天心受不住格格笑出了眼泪:“好、好你个坏孩子!看我不教训你!”
两人在屋中闹成一团,打闹嬉笑,不一会儿双双躺在毯上。
天心看着妹妹半坐起的美丽背影柔柔的抽了口烟,红唇中吞云吐雾:“这些人云亦云之人真够愚蠢的。
——哎你干嘛抢我的烟枪,看我不向阿隐去告状!”
灵均有些倦怠的吸了一口:“有本事你去好了,反正这些有的没的都是你教的,我只管推到你身上好了。”
天心轻轻蹭着探子,扶着头看她笑:“其实你特别会装乖乖女,也很会演戏呢,说不定真的适合那些虚伪的官家子。不过嘛,愚蠢就是愚蠢,当官的每日将金殿的大门一关,尽唱些虚伪的大戏。”
灵均漫漫吐出一口烟气,平日灵气的双眼也微微带几分迷梦:“谁说他们不愚蠢呢,虎狼陛于街台,商谈说是——外敌入侵,竟然自己杀起来自己,汉人这点儿功夫啊,全都用到内斗手上了。”
可是天心哪里知道,既要为官,就必须要遵守游戏规则。
她可以用尽心机手段,却绝对不能留给对方可趁之机。
所以这一次,她选择先机而动。
灯影杉然,萧别古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终于坐不住了?”
灵均微微颔首:“说来也惭愧,当日一时疏忽,竟留下如此把柄。我可以和您直说,当日我只是被掳到嵬名氏,却绝对坚守本分。”
萧别古闭上眼眸似小寐半响,半天后睁开双眼:“皇上前日召我进宫,明里暗里询问此事,你当知道,我手中之人不能出错,我便替你保证。你也要知道,皇帝不只是看在我的面子,更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灵均心中一顿,皇帝到底对父亲留有几分情面。
萧别古轻叹一声:“可是二公主似乎非要置你于死地,若是处置不好此事,不要说参加大选了,怕还要有更大的麻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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