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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沉记 (元疏)


  他做不到!
  
  阿佐想做个,他也要做个---人上人。
  不求富贵闻达,只求护得住这个他喜欢的女人。
  但他一无钱财,二无能力,三无背景,有的不过是一条不值钱的命和一颗急切出人头地的心。
  那么,只有去帮派,走“光脚不怕穿鞋”的路,用命来搏!
  
  阿佐去寻了那格子西装(二十九章),加入了他的麾下。
  救命之恩的人,还有开车的一技之长,再加上格子西装本就是讲义气的人,当即让阿佐做了小头目。
  
  阿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了人教训了阮关杰,打的他动弹不得,阿佐脱了自己的鞋,给了阮关杰两鞋掌,力气给得很足,打出了他两颗牙——阮关杰居然敢骂阮云裳破鞋。
  阿佐冷冷看着他:“你要知道我现在转业了,以前开车的,现在索命的!今天是个教训,我手下也有几个人,他们会盯着你,你若敢多嘴多舌,你剩下的牙就等着和我手里的汇合;你若敢轻举妄动,大不了打残了你把你真当个大舅子养着。”
  
  阮关杰这种人,恃强凌弱过着,欺软怕硬活着,醉生梦死躺着,却最是贪生怕死。阿佐这一番恫吓,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和自家姆妈都不敢说浑身伤是阿佐打的,由着阿佐周周到到把自己送回家,还看着阿佐亲亲热热安慰阮姆妈不要心焦,他必会照顾好自己。
  
  但威风只是这一时,危险才是更平常的事。海市几个帮派经常冲突,打头阵的都是阿佐这些人。
  阿佐经常一身伤回来,把阮云裳心痛得不行。
  
  阮云裳和岑嘉钰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如今阿佐哪里脱的身,也只有且等着时机了。”
  
  两人正说着各自愁苦,见一个珠钗满头的老妇人领了个年轻女子进来店里,吴裁缝和他弟弟正吃晚饭,岑嘉钰便走过去招呼。
  
  老妇人声音很大:“她一点都不懂持家的,金山银山都迟早给她败光,这家店价格实惠,尤其那些打折的布,划算的很。”
  那年轻女子低眉顺眼笑:“我都听娘的,娘说好,那自然是极好的。”
  
  见这女子面皮略黑,岑嘉钰就推荐那素净的布料。
  老妇人白岑嘉钰一眼,只管选那玫红大花,靛蓝繁纹的,径自和年轻女子道:“穿喜庆点,我最讨厌她穿那素白,我又没死,她怎么戴丧一般。”
  
  阮云裳便不再做声,吴裁缝已经吃完饭,见了只提醒道:“姑娘,布料你得扯足,你上围和臀部略大,得备下尺头。”
  老妇脸上不屑:“那是自然,我家又不差钱。”
  瘦弱伶仃的,有什么好?拿什么养孙子?有胸有屁股,才是好生养之相。
  她笑眯眯看着年轻妇人,如同看着一只即将下蛋的母鸡。
  
  岑嘉钰挽了阮云裳的手:“别叹气了,这么放心不下,你回去亲自照料着罢。我和嘉翡嘉翠嘉宝说会话再走。”
  阮云裳点点头,就要回家去。
  岑嘉钰这才察觉,立即问道:“你和阿佐,这是在一起了罢。”
  “嗯”阮云裳娇娇低下头,似是想起什么,脸上浮起两朵红云,眉眼却是欢欣,羞答答道:“我和阿佐,在一起了呢。”

48、四十八章 ...
  要想俏, 一身孝。
  话本子里,那路边卖身葬父的可不是一身白装下我见犹怜的一双泪眼。
  但也不对。
  白色其实是最势利的颜色:美的穿着越美,衬出一股不染尘埃的脱俗气质;丑的穿着越丑,衬出黑皮肤粗壮身材的一截烂莲藕。
  白色更是费钱的颜色。阴丹士林布之所以卖的好,就是因为它不掉色, 而且耐脏。可白色呢,白麻布自然便宜, 但其他的布料,乔其纱, 雪光绸要染出白色可就不易了, 价格也自然“蹭蹭蹭”往上涨。当家主妇也轻易不穿这颜色, 日常的下厨或者整理都会污了衣服,所以, 要穿白色, 还是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
  
  沈谦言坐在藤椅上喝茶,旁边的青花瓷茶杯里的花茶浅浅泛香。她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 那袖口和下摆都是蕾丝玫瑰压的边,衣襟口是几颗珍珠扣——她自是有本钱穿白色的, 她也喜欢白色。虽说有些国人还是觉得白色不详, 但沈家是开化的, 要不然也不会容许沈谦言婚礼穿白婚纱。
  
  听见拖沓的脚步声, 她皱眉回过头,原是沈谦慎无精打采从楼上下来,便扬声叫道:“我说, 你最近是怎么了?做生意亏本了还是爸爸走之前教训你了,怎么最近这些天看见你都没出门,还垂头丧气的。”
  沈谦慎并不答话,径直走到她旁边的另张藤椅,一屁股坐下去。
  
  “哎——你”沈谦言还来不及阻止,只见沈谦慎弹跳而起,原来藤椅上放着一盒子沈谦言的胸针,还好没有别针朝上,要不然,他的屁股非被戳成筛子不成。
  沈谦慎见左右无人,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你要谋杀亲弟弟啊你?”
  沈谦言白他一眼“谁让你说都不说一声就坐的!”
  
  她又嘟囔:“哼!我谋杀亲夫的心都有了,还在乎你这个亲弟弟。”
  沈谦慎把她一盒子胸针挪到桌上,太阳照射下熠熠夺目。
  沈谦言拍了他一下,把盒子放到旁边的小几上:“我特意放到避阴处,你另拖张椅子来不好吗?”
  
  吴妈见到沈谦慎起床了,过来问吃什么。
  沈谦言道:“今早给我做的三明治还剩了两块,倒杯牛奶就给他吃罢。比我还起得晚,还挑什么挑。”
  沈谦慎随意点了点头,见吴妈下去了,方问道:“姐你最近怎么了。我看你这都将近半个月住家里了。”
  
  沈谦言和弟弟是不相瞒的“郭恩望父亲不是过世了么,他母亲携了表妹过来住了,我同她母亲不投契,一起待着么心烦,便回家来散散心。”
  沈谦慎不以为意:“既然一起住着不开心,就另买间房子让他母亲搬出去住好了。你差钱么?差了同我说。”
  沈谦言道:“这不是个钱不钱的事。”
  
  沈谦言自认为是个讲礼节的人。郭恩望父亲去世后,沈谦言亲回去奔丧。她水土不服,皮肤病发作,但还是等郭父下葬后才返回海市。
  待郭母收拾了家中事务,表示要过来同儿子一起住,沈谦言略一犹豫后就同意了,毕竟,让一个老妇人单独住在乡下,的确不怎么好,她也辨别得出郭恩望脸上那名为询问,实为祈求的表情。
  
  可是,郭母不仅自己来,还把那表妹带了来。沈谦言略有不快,她同郭恩望讲:“妈也是,闷不吭声地带了一个人来,幸而屋子大,要不然睡哪里呢?再者,我问她表妹可许了人家,几时出嫁,她也含含糊糊;我问你那表妹呢,她也吭吭哧哧!我又不是母老虎,有这么可怕吗?”
  郭恩望也是不言不语,沈谦言就来了脾气:“我本来是想,她没定人家呢我就留意留意——要不是她是你表妹,我会关心这么鸡毛蒜皮的事情?既然你们都这么个懒怠的态度,我也不过问了,反正,就当我们沈家多一个下人了!”
  
  这话叫郭母听到了,背了沈谦言和郭恩望唠叨:“你看看你媳妇,我知道她高门大户,可是最基本的礼节还是要讲的唛!你爹前脚才入土,她抬腿就回了海市。还皮肤病?我活这么大岁数就没听说过皮肤还生病的!真是身娇肉贵。你表妹很对得起她了。西凉公主见了王宝钏还要叫一声姐姐,我们为了和气,都没说表妹是先进门的。你听听她怎么说,就把你表妹当下人,而且还是她沈家的下人!你又不是入赘,这里,可是叫‘郭公馆’。”
  
  郭母住进来的这几天经常看到儿子对媳妇低声下气,服侍前后,之前不住在一起,眼不见心不烦,现在住在一起了,火就憋不住了:“你说你,能不能硬气点。天天这么软,她愈加把你踩到泥土里。郭嗳还能醉打金枝呢,你好歹也和他是本家!”
  
  随着相处时间越长,矛盾越来越集聚。郭母和其表妹是早起早睡的,而沈谦言则完全相反,晚上有时牌局,有时宴客,有时舞会,让郭母难以入眠;早上呢,郭母又打扫卫生,慰问儿子,扰了沈谦言的觉。
  沈谦言选这幢房子就是看中草坪和玫瑰花圃,郭母住进来后,于海市的物价渐有了解,心里便想帮儿子省一点是一点,竟想挖了花种菜,圈了草坪养鸡,如何不生龃龉。
  沈谦言的一应开销,郭母略略一算,就直咋舌。现在挣钱的可只是自家儿子,他们还没生小孩的,时局又乱,总得余些傍身钱。她竟是从不考虑这些,一件旗袍挂了道口子,就送了给下人的小孩;一碗肉,才过了两三夜,就叫下人吃去。
  
  再则,郭公馆里的下人,都是沈家带过来;即使是后来聘用的,知道是沈家出钱,心里便更偏向沈谦言。郭母嘱咐和沈谦言嘱咐的事情,自然是优先了后者。郭母怒了,她倒不是为自个,她嘱咐的事多是为郭恩望,下人竟然也看轻了去,这不是家里主次不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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