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救药。
这样的货色,坏里带着疯,满腔的爱恨倒都是真的,觉得他是个忠臣了,就从早到晚的找嘉田,走到哪儿都带着嘉田,嘉田才二十出头,他就敢捧嘉田做一省的军务帮办,他当老大,嘉田做老二。
及至瞧他不忠了,又能说翻脸便翻脸,连着杀他两次,用的都是斩草除根的杀法。忠与不忠,是爱是杀,全在他的一念之间,各方人等,不准争辩。
把上衣重新搭回了椅背上,张嘉田忽然有些后悔,心中暗想:“当初把他两条腿都砸折就好了。现在他和妞儿没影了,小文也丢了,我一个都没找到,怎么向春好交待?”
可是不能交待,也得交待。他硬着头皮回了叶家,如实的向叶春好讲了实情。叶春好一听这话,登时瘫坐在了椅子上,脸色都变了。
如此又过了两天,叶春好接到了一封来自承德的电报。读过电报之后,她将电文往桌上狠狠一拍:“这个孩子,气死我了!”
电报是叶文健发过来的,目的是要向她报平安。而据他眼下的情形来看,他也确实是挺平安。论摩登繁华,承德自然是远不能和天津相比,可在天津,他只是个成天备考的小学生,因为考不进像样的中学校,所以还要常挨姐姐的骂,哪像如今,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躺在床上睡懒觉,睡到半醒不醒的时候,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姐姐过来叫他起床吃早饭,小姐姐
虽然只是个使唤丫头,可长得是真好看,不但给他打洗脸水,还肯掀了他的棉被,给他的光脚丫套袜子——这可真是让他怪害臊的。
穿戴洗漱完毕,他吃过早饭,就去找姐夫。目前他是跟着姐夫住在热河都统虞天佐的宅子里,这宅子大极了,简直像座迷宫。他穿过层层的墙与门,最后进了一间小跨院。跨院门口站着卫兵,卫兵已经认识了他,所以不但不阻拦,还要向他行军礼。
跨院里的房屋半开着门,弥漫出鸦片烟的气味。他没敢进屋子,只贴着玻璃窗向内瞧,房内也是烟雾缭绕的,一张暖炕上,歪着两个人,一个人是虞天佐,另一个是他姐夫雷一鸣。
只要是看见了姐夫,他便安了心。转身轻轻的走了开,他又想:“那我什么时候回家去呢?”
他料定自己回了家,必会被姐姐扒去一层皮,所以决定先等姐姐的回信,见机行事。要是能多陪着姐夫住些天,那就更好了。
——第三卷完
第四卷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承德
民国十七年冬,承德虞宅。
虞天佐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子,进来之后被迎面的热气扑面一吹,鼻子痒痒,登时打出了个大喷嚏。躺在暖炕上的雷一鸣一哆嗦,坐起来说道:“老虞,吓我一跳。”
虞天佐站在地上,由着勤务兵为自己解下了外面的大氅,然后走到炕边坐下来,一边等着勤务兵继续为自己脱马靴,一边说道:“冷,太冷,今天我就不该出门。”
勤务兵提着他那冰凉的大氅和马靴退出去了,虞天佐把两条腿往上一收,盘腿转向了雷一鸣,同时用手在背后一划拉,划拉出了个挺大的紫檀盒子。盒子精致,做成了一本厚书的模样,然而封面打开来,里面垫着红丝绒里子,摆着的却是一副烟具。连盒子带烟具一起往雷一鸣面前一推,虞天佐又打了个喷嚏:“劳驾,我得喘口气歇歇,他妈的,一宿的工夫,雪下了这么厚,风跟刀子似的!”
雷一鸣没说什么,把盒子拽到了自己面前,心里则是相当的不满。原来他和虞天佐在北京见面时,虞天佐也经常闹着让他给自己烧烟——虞天佐是闹着玩,他给虞天佐烧烟,也是闹着玩,双方平等。可自从他投奔到了虞天佐的家里,他就发现虞天佐有点得寸进尺,把一件闹着玩的事儿,弄得不像玩了。
他雷一鸣,是伺候别人抽大烟的人吗?
但他不满归不满,脸上可是一点都不露。点了
烟灯歪在炕上,他和颜悦色的挑烟膏子烧烟泡,这是个不要力气要功夫的巧活儿,而他干得相当不错——在他年轻的时候,吸鸦片烟是件挺时髦的事,他跟着凑热闹玩几口,玩着玩着就有了瘾,因为这个,玛丽冯大发雷霆,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他不想滚,就一狠心,把这口瘾给戒了。戒了之后,他也觉得这鸦片烟真不是好东西,故而长了记性,再也不碰。
烧了两个烟泡预备上了,他相当和气的招呼虞天佐:“老虞,来吧!”
虞天佐也不道谢,理直气壮的躺下去扶了烟枪,一口接一口的大吸起来。这一阵子,他心里也烦闷,所以烟瘾明显见长,一口气吸了十个烟泡,他闭着嘴坐起身,门外的勤务兵立刻送进了一小壶热茶。他仰头就着壶嘴喝了一阵,然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转身挪回到了雷一鸣身边,他不再急吼吼的想着过瘾了,倚着个靠枕伸了双腿,他往嘴里送了一根香烟,然后探头凑到烟灯上,吸燃了烟卷。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漫不经心的摆弄着烟枪,他半晌没说话,自顾自的享受。雷一鸣当初摆了他一道,他一直记着仇,记到如今,雷一鸣总算是落到了他的手里,要是没有这点仇恨作祟,他可能还不会如此热心的伸出援手——当然,雷一鸣除了烧烟之外,还有别的价值。虞天佐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不会为了报一
份不甚紧急的私仇,而把个大麻烦引到自己家里来。
一根香烟吸到一半,他抬手一拍雷一鸣的脑袋:“前巡阅使亲自伺候我过瘾,我这福分可不小哇!”
雷一鸣差一点就要翻脸,但在最后关头忍耐住了,只一晃脑袋,还是那么的和气:“唉,老虞,别闹。”
虞天佐满不在乎,继续摸他的头发:“我说你这个脑袋,天天早上收拾一场,也得挺费事吧?”
雷一鸣终于忍无可忍,拨开了虞天佐的手:“你吃喝拉撒费不费事?”
虞天佐收回了手,笑嘻嘻的又道:“我吃喝拉撒,那是为了活着,费事也得干,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图漂亮。可你这漂亮的,离了两次婚;我这糙的,在家倒是一直挺招人爱。你看,你这是不是白漂亮了?”
然后他向着雷一鸣凑了凑,压低声音问道:“你要是有点儿别的什么毛病,我就给你介绍个好大夫。城外有个老头子,也不算大夫,其实就是个卖药的,他那个药我吃过,我天,当天晚上,我把床给弄塌了。”
说到这里,他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直拍炕:“我家小老四小老五第二天走路都扶墙,骂了那老头子一个礼拜。”说到这里,他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笑,一边伸手去拍雷一鸣:“我忘了,你现在走路也扶墙。”
雷一鸣坐了起来,对着他板了脸:“老虞,倒退十年,你要是跟我说这话,我非跟你打一架
不可。”
虞天佐受了鸦片烟的刺激,有些身不由己的兴奋,并且也有一点故意的成分:“那现在呢?”
雷一鸣看他笑得疯疯癫癫,脸上也露出了一点微笑:“现在不打了,老了,不在乎了。”
然后他把话题扯了开:“老虞,我问你,你今天出去见特使,见得怎么样?”
虞天佐这时也笑过了劲,抬袖子擦了擦笑出的眼泪,他清清喉咙,决定暂时饶了雷一鸣:“见了跟没见差不多,他光盘问我来着,自己可啥都没说。”
特使是少帅从沈阳派过来的,肩负两方联络沟通的重任。虞天佐现在唯少帅马首是瞻,可同时心里也另有一副小算盘,毕竟,现在虽说那国民党的北伐是成功在望了,可天下照旧是不太平,所以他颇想浑水摸鱼,趁机圆了自己那个巡阅使之梦——当不成巡阅使,当个和巡阅使差不多大的官也行,他无所谓。可凭着他一人的势力,他实在是没有翻江倒海抓大鱼的自信,故而就把雷一鸣弄了过来。雷一鸣毕竟也曾是一方之主,如今纵是下了台,也总还留着些许余威,兴许有用。就算他那余威没什么用,至少,虞天佐想着,有他和自己合伙干大事,自己多少总能从他那儿要几个军饷过来。
如果这人实在是又没用又没钱,那他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大不了等他出气出够了,把这人再送回天津去就是了。
这时,雷一鸣又问
道:“他们知道我在你这儿吗?”
虞天佐答道:“反正我是没说。”
雷一鸣点了点头:“对,先不要说。”
“不说外头也都知道。”
“既是都知道,那你更不用说了。”他看了虞天佐一眼:“我这回是姜太公钓鱼。”
虞天佐望向了他:“那我算是周文王呢?还是你的鱼?”
雷一鸣直视着他的眼睛,做了回答:“放心,这回肯定让你做周文王。”
“那倒也不用。”虞天佐笑眯眯的:“咱俩还是有能者居之吧。”
雷一鸣当即摇了头:“老虞,你甭拿话敲打我。实不相瞒,这些年我也累得够了,要不是在天津实在过不下去,你派了八抬大轿抬我,我都不来。”
虞天佐对于他这番话,有点信,又有点不信,故而就只是笑,不言语。
虞天佐和雷一鸣谈了一个多小时,谈过之后,他穿上烤热了的马靴和大氅,告辞离去。虞宅最不缺少的就是房屋,他随便拨出一角院落出来,就足够雷一鸣住的。而从雷一鸣这里走回他的屋子,又要让他顶风冒雪的受一场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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