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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陈恩静 [出版] (吕亦涵)



阮生却是不亢不卑,既维持了晚辈应有的尊重,又不至于讨好:“没有照顾好秋霜,的确是我的失职。这一点,我很抱歉。”

“我要的不是抱歉!”明显的怒气这回迸出来了,何成怒视阮东廷:“当年秋霜为了你在‘阮氏’的继承权而选择离开,你说抱歉;当年为了安抚你妈娶了这个女人,你也说抱歉!有什么用?你还信誓旦旦地说不管有没有娶这个女人,你都会好好地照顾秋霜!”怒指直指陈恩静,何成那对凶悍的眉几乎可以射出利箭来:“可现在呢?你们在这夫妻恩爱,我女儿在那一边躲起来偷哭,这算什么?”

身后恩静细眉紧拢,当然,不是为了何成那逼过来的手指——那晚将阮先生约到琴房,一方面固然是想修复这夫妻关系,另一方面也是想给何秋霜一个告诫。可谁知,那女子竟然酒后失态,一通电话将何成千里迢迢地招过来!

事情是她惹出的,现在呢?又该怎么善后?

眼看阮生一对浓眉攒得死紧,眼看那何成嘴一开,重话又要出来,恩静不着痕迹地移向前,替他添了点咖啡:“何伯伯,其实秋霜姐姐那次也算不上是独自去买醉,那一晚,是‘颜氏地产’的千金Marvy和她一起去喝的酒。”

恩静再直起身时,就看到何成一脸的不悦。她温婉地笑笑:“酒过三巡难免悲从中来,可事实上那天在喝酒之前,秋霜姐姐的心情还很好呢。”

“哼!”何成一脸“我听你放屁”的样子,“心情好?你从哪个角度看出了她心情好?”

恩静微微笑,无心无肺的样子:“是秋霜姐姐自己说的呀,尿毒症原本是那么严重的病,肾源那么难找,可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真的让姐姐给找到了。”她眼里看上去只有纯粹的欢喜,也不管何成当下就愣住了,又继续道:“虽然还要吃环孢素来抗异体器官的相斥,可换好了肾、没出现问题,听说这病也就治得差不多了呢。”

她微笑着,温柔地,平静地,仿佛毫无狂风暴雨的前兆。

可突然间,却令满室静寂如死。

何成原本被恩静打断了话半张着口,尴尬地张在那。

阮东廷原本微微拢起的眉,僵硬地定在那。

冷凝如死。

一时间,左右两个男人就像突然被封进了阿尔卑斯山上的寒冰里,一动也不动。

直到恩静作好奇状:“怎么了?”

压抑的声音才从阮东廷喉咙底喷出:“你刚刚说什么?”

“说什么?”

“你说秋霜的肾换好了?”

“是啊。”

“你确定?”冷冽气息瞬间罩满了他满脸,阮东廷站起身。是,阿尔卑斯山上的冰崩裂了,寒意直接、迅速、凶猛地甩到另两人身上。

可恩静却没察觉到不对劲般:“你不知道吗?”说着,又柔柔笑着,看向了何成,“即使你不知道,何伯伯也应当知道啊,对吧,何伯伯?”

呵,当然对!你看他那一脸再也凶悍不起来的表情!

冷不妨地,阮东廷走出会客室。

“阿东!”

38楼,12号房——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目的地。

对,就是何秋霜的房间。

门铃响起时,秋霜原本还满面欢喜,尤其在打开门看到阮生的那一刻,由衷的欣喜自面上绽放开来:“阿东?你怎么来了?”

可男人没理会她的欢喜,自顾踏进房:“今天吃药了么?”

“啊?”

“把药给我。”

她愣住了。

此时方见跟在他身后、同恩静一起坐了下一趟电梯的何成匆匆赶来,满脸大事不妙的模样。

何秋霜饶是再蠢钝,也知道有事发生了。更何况阮东廷见她迟迟没动作,突然吼了声:“拿出来!”

“拿、拿什么……”

“你见鬼地在吃什么就给我拿什么!”

秋霜吓了一大跳,只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大半天后,才有慌恐慢慢往她脸上爬上来:“你、你……说什么……”一只手在空气中打着颤,好久才攒足了力气,颤巍巍地捂上自己同样颤巍巍的唇。

如此的惊慌如此的恐惧,答案,昭然若揭。

阮东廷冷冷地瞪着她,那双眼里同时有着震怒与不敢置信,就像是第一次真正地、彻底地,面临着一副可怕的蛇蝎心肠:“我简直不敢想象,十几前年认识的那个何秋霜和我现在看的,竟是同一个人!”

一字一顿,那么冷,那么震惊,那么失望。

“阿东!”秋霜心一惊。

可焦急地要伸出手去拉他,阮东廷已经转过身,毅然走出了这间房。

已经不需要再看那些药——不需要!

“阿东!”何秋霜正要跟着他出去,却在门口看到冷眼盯着自己的恩静:“是你?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

“是,”可没想到,恩静竟承认得那么爽快,“是我说的。可何小姐,我那不叫‘挑拨离间’,我只是告诉他事实。”

口气那么冷静那么肯定,竟让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

好半晌她才开口:“你、你是什么时候……”

恩静却只是冷冷一笑,转身离开了这是非地。

什么时候知道的——能告诉你吗?

开玩笑!



阮生一扭头便乘着电梯直上最顶楼,恩静晚了一步,只好搭下一趟上去。可方到办公室门口,便见大门紧闭,而秘书迎上来说:“太太,连先生过来了,阮总说一个小时内不让任何人再进他办公室。”

想必是为了防止那对父女跟上来吧?恩静叹了口气:“那阮总什么时候得空了,你再通知我。”

“好的,太太。”

只是一直到晚上,也没有收到秘书的消息。

恩静就在房间里等他,也不知等到几点,刚迷迷蒙蒙地阖上眼,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声“咔”,随即,熟悉的古龙水气息漾入房间里。

恩静睁开眼:“你回来了?”

却见映入眼帘的男子锁起了眉:“怎么睡沙发?”

“没有啦,还没睡……”揉一揉惺忪的眼睛,“对了,你肚子饿不饿?我留了芝士给你。”

房间里有小冰箱,那芝士就冰在里头。恩静没等他回答就匆匆下了沙发,从冰箱里端过来一碟小芝士。

此时房间里只亮了一展壁灯,昏昏暗暗地,映着女子殷勤的身影。他原本已同Cave吃过了夜宵,可这下还是接过了芝士:“你做的?”

“是啊,”恩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放心吧,这次我先尝过了,而且,俊仔也吃了两块。”

阮生唇角一勾。

瞬时间就想起了上一次。

那时初云还没出事,陪着妈咪去听歌剧时,家里只余他、她和俊仔三人。这大少爷正陪着二少爷在沙发上写作业,难得展现了一回兄友弟恭的温馨时,恩静自甜品间端出了一碟烤饼干:“刚刚学会的,要不要尝一尝?”

结果阮生和俊仔各尝了一块后便决定:“我们来下棋吧,谁赢了饼干就是谁的。”她原本还好感动,有点高兴又有点羞涩地批阮生:“你这不是欺负俊仔吗?以他现在的棋艺,怎么可能赢你嘛?”可结果一盘棋看下来,恩静真真是看糊涂了——这两人,今儿竟一个比一个发挥得还失常,阮生让着俊仔,俊仔也让着阮生,让让让,让到最后,竟然是俊仔赢了。

可这赢了棋的小朋友却一脸悲乎哀哉:“大哥你怎么这么过分嘛!不让你输,你偏要输!”

输了棋的人看上去却是挺愉快:“吃吧,谁让你赢了呢?”

“那也是你害我赢的啊!哼,我不管!反正饼干是你老婆烤的,你就要负责!”

“我老婆不是你大嫂?谁平时动不动就‘大嫂’长‘大嫂’短?”

“你也整天‘恩静’长‘恩静’短啊!”

“胆小鬼。”

“你才胆小鬼!毒药都敢喝,这点饼干就不敢吃吗?”

她这下总算是听出端倪了——竟连毒药都搬出来做比较了!天,都怪她刚刚端出来前没自己先尝一块!

想到这,恩静连忙伸出手,就要拿一块那可媲美毒药的饼干来尝时,阮生又说:“也是,毒药都敢喝了,更何况这点小Case?”

长臂一伸,烤饼干便被移到了另一处。

那晚小朋友俊仔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其实呢,喝毒药只需一秒钟,吃一碟外焦里不嫩、把焦糖做成了‘焦盐’的曲奇,像大哥那种对甜品超级挑剔的人——大概需要三十分钟。”

想到这,恩静就懊恼得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要不是想着他心情不好,怎么会再次动手做这一盘芝士呢?

记不清是谁说过,人在不快乐的时候,吃一点甜的能让心情好起来。

而阮生一直嗜甜,就像阮家的每一个人,都嗜甜——是否因饮够了人生的苦酒,所以才会渴望在膳食中多尝点甜头?到底,这世间最得来容易的甜,也就是如此了。

那厢阮东廷已经将芝士送入嘴,却见恩静仍瞠着大眼、小心翼翼得就像是个等待老师阅卷的小学生。他不禁莞尔:“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我批评?”

她点头,好诚实的样子。

却成功取悦了他:“其实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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