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容玉说这段话的时候，一改之前嬉笑顽皮的神态，格外认真。
顾恋惊讶地张大了眼睛，接着低头。对印容玉再没有赌气似的反驳。
“于佑嘉要带领华悦群星亮相电视节闭幕式，这意味着什么，相信你也清楚。”印容玉将手上的杂志摆到一旁。这才开始了正题。
顾恋没有说话，听着印容玉说下去。
“于佑嘉在华悦将会有很重的戏份，这戏份是他的继父给他的，算是华悦内部的重大变动。有个跟华悦高管亲近的朋友对我说，于智信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恢复原位了。于家的老爷子将会给他派一个不怎么样的闲职让他历练历练，到底是什么地方还不清楚。但很肯定的一点就是，于智信将要离开华悦核心领导层一段不短的时间。代替他的就是于佑嘉。”
“你对华悦的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做什么？”顾恋嗤笑着问，掩饰自己内心的某种惊慌。
“因为于佑嘉要在华悦有大动静了，所以我自然就关注了。你应该也是这样，不是吗？”印容玉一句话就戳中了顾恋的心窝子。但他这回没有在言语上多占顾恋上风的心思，不紧不慢地分析道，“于佑嘉的戏份变重。担子也会变重，他在华悦没有什么根基，老爷子也许会给他几个助手，终究不是他自己的人。我想来想去，认为你这个对娱乐圈颇有见解的‘小资深’应该去华悦。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顾恋摇头，“你太高看我了。我这样水平的经纪人，明姐手下随便一个有点年资的助理都能达到。而且，据我所知，明姐和于佑嘉有些私交，两人关系不错。”
“明姐和于智诚也没有交恶。与其说他跟于佑嘉交情好，不如说她本来就是于老爷子提拔上来的王牌经纪人。于老爷子对于佑嘉的态度，在外人眼里几乎都是宠着惯着的。要不是于佑嘉自己很识趣，只怕他在于家不知要受多少长辈的白眼。”印容玉冷哼道，他不满地斜眼看顾恋，“你该不会是根本不喜欢于佑嘉吧？不然怎么这么推三阻四的？一般人听到可以天天和自己的情郎在一起不应该是欢欣鼓舞地立刻答应吗？”
中午于佑嘉刚和顾恋提起过这个念头，晚上印容玉这就来劝她去华悦。如果不了解于佑嘉的为人，一般人多半会以为这是于佑嘉遣印容玉来做说客的。
但顾恋知道，于佑嘉绝对不会如此。中午他问了一句后，没得到顾恋的回答，然后笑着打破沉默，“当我是杞人忧天吧，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突然感慨一下。”
于佑嘉从不会勉强朋友去做什么事，顾恋是他的朋友。
印容玉会提出这种建议，应该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太会为于佑嘉着想，而往往，那聪敏的头脑也和于佑嘉相差无几。
“这是你的建议还是于佑嘉的想法？”顾恋故意这么问道。
“这……”印容玉一窒，明显有点心虚。这当然不是于佑嘉的想法，只是他自己这么感觉这样对于佑嘉比较有好处而已。
事实上在来之前和于佑嘉的对话中，印容玉也向于佑嘉提出过这想法，当时就被好友否决了，他笑着摇摇头，说，“顾恋志不在华悦。”
但是，于佑嘉这么绅士，若是顾恋又这么畏缩不前，那两个人要什么时候才能在一块儿，才能日日相伴日久生情，才能……让于佑嘉忘记那个该死的香港女人？
印容玉好不容易觉得自己现在想开了，能够接受于佑嘉身边的女人是顾恋那种乏善可陈唯一优点就是比较安全可靠会为于佑嘉着想点的女人。可现在居然是两个当事人在这里磨磨蹭蹭不肯将彼此的关系更近一步，看得他心里都开始有点发急。
两人互相就住在隔壁，大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于佑嘉心怀其他女人对顾恋有所顾虑发乎情止于礼还情有可原，但顾恋这样明明知道自己感情所向还死死克制理智到家的家伙又是在抽什么疯？在事业上她倒挺能见缝插针死不放弃，面对华悦也好夏艺也好，总是坚强自如，狡诈多端，心性强大，就算差点中了莫晚琳那样的暗算也不过休息一夜就恢复了正常，还雄心勃勃计划要报仇，可是她感情上怎么就能如此柔柔弱弱半点步子都不敢向前迈？按照那些狗血电视剧中坏女人的套路，不就是应该为了夺取自己心爱的男人花招百出手段多样吗？瞧瞧她，在事业上百分之一的心机都没放到感情上来，还指望于佑嘉倒追她不成？
印容玉可不管自己的想法合理不合理，在他眼中，所有女人都该是追着于佑嘉跑的。顾恋对于佑嘉如此不主动在引发了他的欣赏的同时也令他逐渐焦虑。其实吧，印容玉就是关心则乱。要是情况反过来，顾恋真像于佑嘉身边有些接触的女人那样费尽心机勾引于佑嘉，印容玉只怕会抵触得比谁都厉害，甚至会自己暗中动手去清除那些不安分的因素。
可是，无论如何，印容玉这时都挺希望于佑嘉和顾恋之间的关系能够有进一步的发展，而不是仅仅停留在普通好朋友的基础上。尤其在昨天晚上他目睹顾恋面对辰星的“不争气”几乎失控的情况后，莫名感到了一种紧迫性。
“虽然建议是我跟于佑嘉提议的，可他也觉得这是不错的主意。”印容玉考虑数秒后，撒了个小谎。
撒谎。殊不知，他的小算盘一下就被顾恋看穿了。顾恋先不戳穿他，笑眯眯继续问，“喔，那他说了什么？”
“他是觉得你能去华悦是最好不过了，可是得尊重你的意愿。”印容玉很快地眨了眨眼睛，死撑着继续撒谎。
顾恋看看印容玉如此的模样，心里却不感到那种明知他撒谎可以轻而易举戳破他谎言的快意，她明白他真正的心意是什么，正因为明白，所以反而觉得有些心酸。
“别傻了，印容玉，你真以为，我跟于佑嘉在一起工作，就能改变他什么吗？一个在他心里放了十几年的女人，你觉得我要跟他在一起多久才能让他忘记？几个月，几年，还是也要十几年？可那时也许他依旧把她放在心底，已经二十几年了。你用十几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凭什么觉得我就能做得到？”顾恋叹了口气，不想再装作无动于衷。
“大概因为……”印容玉这才像个真正被戳穿了心事的丧气家伙，眉飞色舞的劲头一下子消失了，秀气的唇角露出了极少见的苦意，说出来的玩笑更像是苦涩的无奈，“你是女人，比我成功的几率应该要大很多。”
“那么最有可能成功的应该是他身边的那些从润美创建起就跟着他的女下属了。”顾恋低首了片刻，突然抬头鼓起了一些勇气——在别人面前袒露自己的心声总是需要很多的勇气的，“我……也许就像你的说的那样，的确挺自卑，在他面前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总是觉得辛酸又幸福。尽管现在，我比从前平静了很多，越来越适应和他之间的这种普通朋友的关系，可是，你说得没错，我始终无法摆脱自己与生俱来的那种自卑感。”
印容玉愕然地看着顾恋，没想到顾恋会如此认真地对他说这些话。
☆、第308章 尘埃之花
第308章尘埃之花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张爱玲一语道尽了许多暗恋者那卑微而幸福的单向感情。
印容玉不明白于佑嘉在顾恋心中的这种奇特而非比寻常的意义，事实上就连顾恋自己有时也不能完全解释。
但这一刻，顾恋不怕对印容玉坦诚自己的想法。
顾恋没再望向印容玉，眼神飘渺起来，话语却更坚定而清晰。
“我不想让自己变得更自卑。你以为我不知道在他身边工作会天天看见他，会有机会为他分忧解难，会比以往更接近他吗？可是，你看他身边的那些对他暗中欣赏但只能默默承受的女人，我不想我也变成其中除了他能干得力的女助手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工作伙伴。能够帮助他的人太多了，我不会是最优秀的那个也不会是让他印象最深的那个，我没有为他扭转全局的能力，也没有逆天的后台为他解决一切烦恼。所以，其实我很满意自己现在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一个有点特别的普通朋友，一个彼此互相了解可以宽慰的朋友，这个地位远比他身边的一个得力员工好多了。”
顾恋自嘲地笑道，“我不是圣人，我的感情始终得不到他的回应，至今我仍然无法对他产生一丝怨恨皆是由于我知道我自己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一旦我能跟他朝夕相处，日夜为他工作，我怕我会开始怨恨他，怨恨自己为他如此多的付出却得不到他工作之外的另眼相看。人心总是卑劣自私多过高尚无私，我自己应该也不例外。我没有自信在为他长期拼命工作后还能对他无怨无悔。因此，印容玉，我不能接受你的建议。你懂了吗？”
“或者。你真的希望，我成为angle陈那样为了一份变质的感情最终心理也扭曲的女人吗？”
印容玉皱眉，想说什么，被顾恋再次的开口打断。
“你不要太高估我，我对自己都不敢保证不会变成那样的人。我相信angle陈一开始也从没想过要亲手把自己的爱人送进监狱，可是，女人的爱并不是永恒不变的，更不会永远纯洁。不要试图利用我来改变于佑嘉的心意，他不会高兴你这么做。我和他，只是还不错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