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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瘾 (云拿月)


沈晏清脸色微沉,点了点头。
早在她回家那时就和他说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沈承国问。
沈晏清皱眉,正在斟酌,又听沈承国道:“你不同意?”
他点头,说:“是。”
“那你得自己去和阿隐说。”沈承国淡笑,“这事我做不了主。当初定下,是你们两个自己点的头,现在她不愿意,没有硬摁着她的头喝水的道理。”
沈晏清抿唇,脸色沉得跟木头似得。
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安静。
沈承国看了他半晌,忽地开口:“既然你现在这样态度……那么,当初我问你的话,你应当重新想清楚了?”
沈晏清抬眸,祖孙俩目光对视。
程隐把舒窈脸颊划破那一年,廖老太太去世几年,廖家人早已搬离,自然没他们的事,反倒沈舒两家差点起了隔阂。
舒窈送医的一路嚎哭不止,景象凄惨。
沈晏清接到消息赶过去,在医院走廊上和程隐对峙无言,抬起了手,却怎样也挥不下去。
常说公道公道,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能全然没有偏向。
对着程隐红红的眼,他抬起手又放下,到底还是下不了手。只能冷冷硬硬扔下几个字:“马上出去,别让舒家的人看到你在跟前晃。”
在舒窈住院的第三天,他去了舒家,替程隐认错道歉,在舒窈父亲面前跪了两个小时。
她爸被他竟敢上门的举动,气得用竹条狠狠抽了他三下。
打的是沈家亲孙子,动了手,就是一个台阶。
后来沈承国出面,说是代已故的廖老太太赔礼道歉,一番周旋,在舒窈植皮手术伤愈后,事情便不了了之。
沈承国那时问过沈晏清,为什么要去舒家。
他想了很久,回答说因为程隐身体不够好,受不住罚——她十五岁给他捐献骨髓,手术之后免疫力变差很多。
当时怎么回答的,不去计较。现如今同样的问题,沈承国又问了一遍。
“程隐捐了骨髓救了你的命,她弄伤舒窈,我不可能坐视不理。你明知道舒家要不了她太大的不好,又为什么要走那一趟?”
老人捏着茶杯瓷盖,盖子和杯沿磕碰发出脆响,矍铄的双眼盯着他。
“你真的想明白了么?”
沈晏清默了很久,书房里一片安静。
半晌,他认真开口。
“我想明白了。”
整整五年,想得有点久。
终于明白了。

第15章 本故事纯属虚构

过去的旧事,都已过去了很久。
沈家和舒家的交情,最早要从两家老爷子那辈开始算起。
他们关系好,十几年的交情,多年感情延续到下一辈,沈承国的二儿子沈胥——即沈晏清的父亲——和舒老爷子的独子舒定彬亦是自小亲近。
两人年龄相仿,幼时互为玩伴,一起光着屁股长大,到后来各自成家,妻儿美满。
然而好景不长,舒定彬和妻子在生下女儿舒窈后感情破裂,婚姻关系一度降到冰点。
夫妻俩家世相当,即使问题根源出在妻子行为不检,舒定彬和舒家依旧无法拿婚内出轨的她怎么样。在好长一段时间的争执吵闹后,两人达成一致意愿,决定结束这段婚姻。
在离婚之前,当时的舒太太就已搬出舒家。
某一日和好友相见,发生了意外。
——这个好友并非别人,正是沈胥的妻子、沈晏清的母亲。
沈胥是不太赞成自己太太和她来往的,奈何两人在婚前就是闺中密友,沈胥和舒定彬情同手足,她们的情分同样不差。
两个女人约了见面的那天,沈晏清被母亲带在身边,喝完下午茶又去半山腰的私人会所做spa。
傍晚回程,沈母开车,沈晏清坐后座,舒太太居副驾驶座陪着谈天。
车还没下山,半道和骑摩托的飙车党相撞。
地覆天翻。
车旋了几圈翻到在山道边缘,舒太太还留着半条命,第一个从车里挣扎爬出来。她额角流着血,却在勉强挣扎得了生的机会以后折返回去,把年纪尚幼的沈晏清扒拉出来。
费力挪开距离放下他,再度返回救他母亲。
可惜,车漏油,时间来不及。
两个人一同死在了那场事故里。
山路上的监控摄像拍下全程,飙车的人断了腿,两条人命也再回不来。
舒太太到死还是舒太太。
自那起,沈晏清没了妈,舒哲和舒窈也失去母亲。
沈晏清和舒哲就是从那时开始亲近,后来更是好到几乎形影不离。
沈晏清知道舒哲有个妹妹,他的妹妹很小,总是哭总是哭,但谁都不厌烦,人人都怜惜她没了妈妈疼。一天天长大,舒窈越来越黏他,舒哲偶尔吃醋,后来不知为何宽了心,时不时让他对舒窈好一点。
十多岁的时候,舒窈跟她父亲去了别的城市,留下舒哲在舒老爷子身边,舒窈一年寒暑假各回来一次,出落得越来越水灵。
她有时会送沈晏清一些小东西,一次两次,虽然试着婉拒过,无甚效果。
有时是折纸,有时是抄的诗,有时是手工做的小玩意儿……他被动收下,零零散散不知放到了哪儿,时间一长便弄丢找不见了。
有一次,舒窈抄了一首雪莱的英文诗——《爱的哲学》,送给他。
笔迹娟秀,一个一个字母写得端正。
舒哲在旁笑嘻嘻问他:“你觉得我妹怎么样?”
他闷了很久才吐出几个字,说:“挺好的。”
除此之外不知该如何反应。
偶尔会觉得尴尬,但大多时候,和舒家兄妹的相处,就如他回答舒哲的那句话。
——只除了他们不太喜欢程隐这一点。
舒窈娇宠惯了,一向众星捧月,和程隐这种野猫一样的刺头儿自然相处不到一起。
沈晏清只得尽量少让他们三人碰面。
然而舒窈念大学回了这座城市,还和程隐考进同一所学校,碰面的次数越来越多。
发自内心地说,沈晏清一直待舒哲情同手足,对舒窈更是从来没有冷过一分脸色。如果有谁敢朝他们的痛处戳,拿他们母亲来剜他们的伤口,他一定第一个不同意。
但他也觉得,既觉痛苦,就不应该在别人身上施以同样的痛苦。
舒窈在系里舞蹈比赛夺冠那回,庆祝聚会和程隐生日撞在同一天,权衡过后,他选择推了前者,陪程隐过一年一次的生日。
他听说舒窈等了他很久,一整晚闷闷不乐,失落无比。
他原也略觉抱歉,不曾想,护妹心切的舒哲连这一点也要迁怒程隐,在陪舒窈参加校晚会的时候,当着满场的人冷嘲她——“不过是被人捡回家的野种,装什么千金小姐。”
程隐哪是好拿捏的性子,气到颤颤握紧双拳,不甘反击,说:“我父母不详,我是野种,你们妈出轨,又能确定自己不是野种?!”
话音落了,众目睽睽之下,舒哲扇了程隐一个巴掌。
程隐被耳光扇得摔倒在地,爬起来,抄起酒杯掷在舒哲头上,砸破了他的额角。
谁都没占到便宜,晚会之后背地里说程隐闲话的有,非议舒窈家事的也不少。
舒窈当时在那个场合下便哭了,后来一个星期未去学校。
沈晏清觉得不该。
程隐固然不该提及舒家私事,舒哲更不该先以此羞辱伤人。
——己所不欲。
他觉得扎心,便应该明白,别人同样会觉得痛苦。
事情没有结束,从这开始,一去不回头,彻底失控。
舒哲将舒窈的难受算在了程隐头上,在夜场碰上和同学唱K的秦皎,又将恶意迁泄到她身上。
舒哲在无人包厢的洗手间强了秦皎。
沈晏清永远忘不了程隐因为这件事在他面前崩溃抓狂的样子。
那时候,她差点连他一起恨上。
和舒哲认识那么多年,动过手的次数不多,那回便是一次。
他们打了一架,冷战到几乎绝交。
再后来,程隐找他们兄妹要说法,先找了舒哲,继而,一向站在舒哲背后的舒窈又站了出来。
她们俩不知谈了什么,就是那一次,舒窈脸上多了一道疤。
一切都乱了。
起于乱麻,结束还是一团乱麻。
理不清,剪不断。

找朗察宁一探究竟,变成了和舒哲的针锋相对。
程隐看着面前那张憎恶的脸,狠狠瞪着他,直瞪得眼里都要渗出血来。
忽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之于秦皎一事,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
她永远也忘不了接到秦皎电话赶到医院的场景——
一向开朗阳光的秦皎躺在病床上,又痛又怕呜咽哭着。
下身撕裂,心理和生理双重侮辱。
程隐气得浑身发抖,安抚秦皎后冲去找舒哲算账。
和蹒跚赴医饱受羞辱的秦皎截然相反,舒哲全然无谓,冷笑让她随便告,随便闹。
那天他们差点又动手,如果不是秦皎情绪不稳需要她陪,大概当时舒哲和她各自都会去了半条命。
秦皎的家境很普通,她父母都是一般职工,生她生得晚,三十多岁才怀了她,两口子勤恳老实,古板守矩活了大半辈子。
秦皎不敢告诉他们。
借口身体不适在家养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心情平复,重新回到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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