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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幕戏 出版完结+番外 (唐七)



  杜兰的葬礼在纽黑文举行,葬礼当日天气晴好,日光清朗,风过流云。
  他的朋友们从世界上每一个地方赶来,都穿着黑色的衣服,眼睫眉梢充满沉郁。童桐给我看网络上的新闻,媒体纷纷致哀。有法国媒体称他是用镜头探索天空的王者,那篇文章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一位伟大艺术家辞世的悲叹;文章配图是杜兰斜背对镜头站在一棵巨大红杉之下,只露出侧面,右手抬起,安闲地抚弄头发,有风掀起他黑色风衣的衣角,他的模样像是要离开又像是要留下来。巧合的是我记得这张照片是埃文斯生前所拍。
  虽然受邀前来葬礼的人数有限,但整个摄影界都是一片沉痛哀伤,听说在杜兰的故乡尼斯,许多人亮起蜡烛为他彻夜守灵。
  但也有小报敷衍致哀后笔锋一转,冷酷揣测杜兰逝世后他的作品价值将会如何狂升,而他那些价值连城的诸多作品又会归属何处。
  还有不喜欢他的人阴声阳气,对他为何会选择死后葬在异国提出质疑。

  杜兰下葬的这一天,如同已逝的这大千世界的过去的每一天,媒体得到了一个名人的死讯,那是一则讣告,也是一则新闻,有人真心惋惜悲伤,有人顺手惋惜悲伤,有人在社交媒体上随意转过这条消息然后立刻遗忘,有人扑风捉影一些趣事逸文廉价作秀。
  这世界上也许有因一个人的逝去有一些小小骚动,但终归不会骚动太久。生命之重,在它本身沉重,可对于他人而言,再合理的估算,也要比那些生命本身的重量轻上许多。
  仿佛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在关注这位伟大艺术家的死亡,可是和这个世界这一刻表现出的巨大悲伤相比,让我感觉讽刺的是,又有多少人会长久地记得他呢?
  杜兰,这世界上,他们或崇拜你,或贬低你,无论如何,他们谈论你,但其实没有人真正地在乎你。没有人真正地在乎我们。
  当然,我知道这一切你都不在乎。你在乎的人已经先离开了。
  那好吧,我也不会在乎。
  童桐悄悄推了下我,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司仪向我点头。我握着那张手抄诗走到司仪旁边。那是智利诗人聂鲁达的诗词。杜兰精神还好的时候将它抄了下来,那时候他同我说:“这时雅各最喜欢的诗,我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歌曲或者短诗,我想若是他在,他会希望用这首诗结束我的葬礼。”
  开始念那首诗时,我看到前面有位年轻的女孩开始掉泪。
  “我喜欢你沉默的时候,
  如同你离开了,
  在遥远的地方聆听我,
  而我的声音触碰不到你。
  如同你的目光也离开了,
  如同一个吻封住了你的嘴唇。

  当世间万物充满我的灵魂,
  你从万物中浮现,充满了我的灵魂。
  你如同我的灵魂,
  如同一只梦的蝴蝶,
  你如同‘忧郁’这个词
  ……
  ……
  ……”
  葬礼结束,阳光依旧,天空也依然飘着许多云。附近忽然有一群鸽子飞起来,发出美妙的羽翼浮动的声音。
  我突然有些明白埃文斯为何喜欢那首诗,但我不知道杜兰是不是明白。
  我想起那天傍晚,他在病房里低声告诉我,无论你爱上的人是什么样,爱这件事本身,会让你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杜兰,让我们猜猜埃文斯读这首诗时想起的是谁。
  我猜他是在想你。
  就像他给你拍的那张照片。
  所有伟大的艺术家,他们的每一件作品都必然充满真情。
  而在他的照片里,你如同‘忧郁’这个词。
2018年这个冬天和春天,我的身边笼罩了太多失去和死去的阴影。


13.
  徐离菲在那天黎明时起床打开了录音笔,然后整个白天她都塞着耳机,一直没有出门。
  次日清晨,照顾徐离菲的小赵护士给褚秘书打了个电话,巨细无遗地汇报:“……在K城时徐小姐的状态就不太好,前天回来和您见过面之后,她的脸色更差,晚上入睡前还有发热,我给她用了药,烧虽然很快退下去,但是她睡得不太好,很早就醒过来。昨天白天她没有出门,一直塞着耳机在听什么,三餐吃是吃的,但只吃了两餐,而且都吃得不多。傍晚时候她用了电脑,大致用了一个小时,之后她没和我说过话,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在窗前做了一整夜,刚刚才睡下。”
  褚秘书叹了口气,道:“我让张妈给她准备了一些易消化的食物,她醒来后让她把饭吃好吧。”停了停,又道:“她若不愿吃,就告诉她Yee已经回来了,她要是想见,就先把饭吃好。”
  小赵护士点头答应,一板一眼地将褚秘书的嘱咐记下来,不该问的问题一个也没有。小赵护士虽然年轻,看着也是张不大成熟的娃娃脸,但做事一直稳妥,拿着比普通私人看护高数十倍的薪资,最清楚事情的界限,明白哪些事情是她的分内,哪些事情是他的分外。

  褚秘书在下午两点时接到徐离菲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说她想见聂亦,能不能帮她安排。褚秘书有一瞬的愣怔。无论聂亦是怎么想,但他想,徐离菲性格里总还是有些地方像聂非非的,譬如这种面对大事时的冷静。
  小赵护士向他汇报过这几天徐离菲的动向。她所理解的她可能的身世,足以颠覆她的整个人生,无论是谁,面对这样的事,歇斯底里都不为过,但她大多数时间只是发呆。她也许是憎恨的、抵触的、反抗的,但她的憎恨、抵触和反抗却都是安静的。
  那实在很像聂非非。
  熟识聂非非的人评价起她来,大多会说她酷,果决,行事风风火火,没有人会评论聂非非文静温柔。
  有一次褚秘书在老宅碰到聂非非,那是聂家太太在家里搞了一个音乐派对,派对上来了许多相熟的太太小姐,他因有事等聂亦,被聂太太顺便邀请去派对上听听音乐。
  不久便看到聂非非,她刚从一个专题会上下来,栗色长鬈发,米色针织长衣,黑色西装,哈伦裤,牛津鞋,身材高挑,进客厅时步履都带风,引得一群打扮正式的太太小姐们好一阵惊讶。聂太太周没责备她:“怎么这样子就过来,像什么话。”她倒是毫不在意,自顾自从经过的侍应生手中端了一杯香槟,眉眼都含笑:“因为怕赶不上听妈妈的演奏。”聂太太一向重规矩,却也被她一句话逗得笑起来:“要真是孝顺,下午就别去开什么会,还开到这么晚。”
  有两个坐在附近的年轻女孩压低了声音讨论,其中的短发女孩子惊讶:“啊?就是她嫁给了聂亦?个子挺高的,其实也真凌厉,一点看不出柔婉妩媚,不是听说聂太太更中意柔静一点的儿媳吗?”
  另一个长发女孩子道:“无奈她儿子更喜欢女强人。”
  短发女孩子不以为意:“不就是个摄影师?看着其实凌厉,长得也并不见得十分漂亮,我还以为照聂家的挑法,选了个什么样的儿媳呢。”矜持地笑了笑道:“搞艺术嘛,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陈家那个一无是处的老二,不还在纽约开了个什么服装设计工作室,设计出来的衣服朋友们捧捧场,她也就自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时装设计师了,这些事……”说着撇了撇嘴。
  长发女孩子抿了抿酒杯:“这位和陈家那位还真不太一样,国际摄影奖一路拿下来,正经在各国国家美术馆办过展的人,行业专业杂志上还有她的专栏。”又笑了笑:“你挺喜欢的那个新锐导演许书然……”努了努嘴:“听说就是在跟着她学习水下摄影。”
  短发女孩子请轻啊了一声:“真的?怎么会?”怀疑道:“她看着很年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履历?”
  长发女孩子绾了绾耳发,似笑非笑:“你不是好奇聂家选了个什么样的儿媳?聂家要求高,选了个天才当儿媳。”
  短发女孩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大约不知道该说什么,悻悻转移了话题,继续交谈了片刻后两人先后起身离开。
  正巧聂非非老远走过来和褚秘书打招呼,口吻轻松,同他开玩笑:“您今天终于放聂亦假了?”只要他在聂亦身边,聂亦多半是在工作,所以她才会这么问他,不说聂亦放他的假,偏说他放聂亦的假,这也就是她性格中俏皮的地方。
  褚秘书也开玩笑:“是皇上给我假,派我微服私访。”
  她愉悦地坐下来开始和他交谈,直到聂太太过来她才起身,随后听到聂太太向请来的某位音乐家介绍聂非非,后几句语声里带了嗔怪:“……整天风风火火,也不知什么时候沉静得下来……”
  似乎聂非非给所有人的印象都不是静。她不柔静,也不沉静。所有与静相关的事情都难以比拟她。女孩子实在是难以像她那样有气势,有时候那种气势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单单立在那里就难掩锋芒,她本人大约并没有意识到这种锋芒,或者早已习惯了这种锋芒,因而不显得高调,倒显得洒脱。
  但褚秘书知道,她其实是有安静的时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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