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还是笑眯眯的,伸手往旁边停靠的面包车上请。周梓宁和段梵对视一眼,后面几人就狠狠推了他们一把:“少废话,上去!”
车门还没推开一半,路口忽然亮起车灯,一盏接一盏,自岔路口出现。渐渐的近了,黑夜变得亮如白昼。
清一色的黑色轿车,在离他们五六米的地方齐齐停下。
那深色的贴膜,即使在明晃晃的车灯下也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领头的中年男子什么阵仗没见过,心头也狂跳起来,本能地把手抬起一斩,后面几人齐刷刷抬起了□□。
对面的车门也开了,整齐划一,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雇佣兵,一下车,手里枪栓一拉,枪口就对准了他们。
这一群人,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中年男人也不由擦了擦汗,举起手示意对方不要冲动。
这看似求和的行为,配上他脸上低落的汗,其实挺滑稽的。
对面安静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然后,他看到人群让开条道,衣着齐整的沈泽棠走到他面前:“何先生,好久不见。”
姓何的中年男人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两下,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个圈套。
“沈先生,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昆山什么性格?能吃得了这种暗亏?”沈泽棠轻哂。
他似乎来得匆忙,衬衫外只套了件黑色的小马甲,但是意态从容,哪怕是讽刺,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无可挑剔。他话刚说完,呼啸的警车就从另一个方向到了。来的不止治安队和刑警队,还有反恐部门的。沈培陵也到了,隔着老远,和一个官员模样的中年男人低头说什么,不时指了指这边。
沈泽棠扬手和他们挥了挥,算是打招呼,笑容愉悦。
中年男人的脸都涨成猪肝色了,但还是强忍着,挤出话来:“这是陷阱,是圈套!你早知道我们会来?我们这样的一帮小啰啰,也值得ks集团的ceo这么大费周章?你能得到什么,给你的女人出气吗?首领会给我们报仇的!”
沈泽棠只是笑了一笑:“昆山作恶多年,不但私藏大量军火,威胁欺压周边部落以谋取私利,此次竟然派遣部下趁夜潜入特区,意图对特区政府、边防站展开武装突袭、意图不轨。政府得到消息,得到四国一致通过,决定不再容忍。”
“放屁!胡说八道!”中年男人疯了一般咆哮起来,刚才成足在胸的风度荡然无存。
沈泽棠弯腰凑近他,近乎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至于你们首领,现在已经被军队攻破老巢了吧。至于他那些矿、油田等等财富,用来造福人民,肯定能做出不少的贡献。”
大势已去,中年男人和带来的几人不再负隅顽抗,直接被警方和军队的人拖走。
沈泽棠看了周梓宁一眼,摊开手掌朝向她,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他自出现开始,一直是彬彬有礼的,但是姿态极高,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这一刻声音却难得缓和了几分。这种微妙的变化,只有跟了他多年的柯宇才能察觉。
周梓宁下意识松开了段梵的手,但是她没有过去。
沈泽棠也没有离去的打算,好整以暇地和她僵持着。周边无数双眼睛都看过来,充满了奇异和探究。她咬了咬牙,回头和段梵说了两句,最后还是走过去。
已经是午夜,沿途只有两旁稀疏的行道树,掩映在夜色里。
那些偶尔闪过车里的灯光,也只是一瞬即没,却让周梓宁觉得每一次都暴露在太阳下,刺得眼睛酸痛,极为讨厌。
“怎么不说一句话?”沈泽棠忽然问她,声音温和,透出难得的耐心。
周梓宁抿着唇保持沉默。
沈泽棠盯着她的侧脸端详了很久,莞尔而笑,笑得轻佻:“生气了?”
周梓宁受不了他这猫捉老鼠的语气:“你真以为你是上帝,可以操控所有人?我不是你的玩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谁说你是我的玩物了?”
“难道不是吗?”周梓宁挑衅般抬高了下巴,轻蔑地看着他,“这就是你的圈套,设好局,精心布置,然后来个瓮中捉鳖。而我,只是你的一个诱饵。”
沈泽棠微哂,不答反问:“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难道不是吗?”
他们都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嘲讽,各自都有心事,不过碍于面子,都不愿挑破罢了。
沈泽棠尤甚,轻蔑地说:“你受伤了吗?还是昆山的人一枪把你崩了?周梓宁,你觉得自己很委屈?你从北京决定来金三角的时候,难道没有想到遭遇现在的一切?”
“是,都是我咎由自取!”她觉得心如刀绞,尊严被他践踏到了脚底。
为什么他能这样枉顾别人的意愿?
哪怕不是曾经的挚爱,只是面对一个普通人,又有几个人能这样铁石心肠?
他们之间的距离,无意间已经渐行渐远。
周梓宁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子,但是她有自己的原则,父亲从小的尊尊教诲还言犹在耳,她怎么能释怀?她从小就有点大英雄主义情怀,受不了那些藏污纳垢的事儿,就算步入了社会,也是这样。为着这性子,也搞砸了不少生意。
不过,受不了就是受不了。有人和她说,等你长大了,接触这个社会久了,你就会接受的,习惯的。周梓宁无来由就觉得恶心。
她永远记得她爸和她说过的话,钱是赚不完的,但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可能人与人,就是不一样吧。也可能她就是个另类。她不唾弃那些为了生活逐渐妥协的人,但她讨厌那样,她不会那么去做。
沈泽棠这些天的行为,无疑让她抵触。
她看到的就有这样那样的尔虞我诈,那么她看不到的呢?
“沈泽棠,我对你很失望。”她心如止水地说。
第026章 交易
车开了几个小时,在罗口矿场附近的小镇停下。
陆安平安排了住的地方,是个租来的民宅,地方偏,条件实在算不上好。到了晚上,周梓宁住的房顶还漏水了。
她去敲了段梵的门,段哥哥就给她修好了。
“谢了。”她搬了两把椅子,和他一块儿坐去了屋外房檐下。冷雨淅淅沥沥,驱散了白日的烦躁,却逐渐滴落她心里。
周梓宁拄着头望着天边蒙蒙亮的曦光,一发呆就是很久,直到段梵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干嘛啊?”周梓宁瞪她。
“不叫醒你,你得发傻一整天吧?”
“我怎么就发傻了?”
段梵哼了声,掰了个芒果递过去:“你不知道你藏不住心事吗?高兴的,不高兴的,全都写在脸上。”
“有吗?”周梓宁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狐疑地看着他。
段梵认真地点头,指了指室内:“要不我去拿面镜子来给你照照?”
“滚!”周梓宁捶起拳头就砸他肩上,段梵很配合地嗷嗷大叫着“饶命”。
不远处的廊道里出来两个人。陆安平负手而立,对沈泽棠笑了笑说:“多像小两口啊。这性子,正好互补。”
沈泽棠不置可否,脸色平静,只是眼神一直落在对面没有收回来。
“其实这次的事儿,我一个人就能搞定,倒是劳烦你也跑一趟。”陆安平说。
沈泽棠说:“简老既然让我来了,那就有他的用意。我没有别的要求,对周梓宁,你别过分了。”
“周小姐是我的卖主,我带她奉若上宾,怎么会过分呢?”
沈泽棠听着听着就笑了,瞥了他一眼:“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话我直说一次,意思也到了,你好自为之。”
雨大了,周梓宁让段梵回了屋,自己一个人坐在廊下。她身体不大好,稍微受了点凉就开始咳嗽。未免惊扰别人,她伸手捂住嘴巴。
这时肩上微微沉了沉,她转头看去。
沈泽棠弯腰站在她身后,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了她的肩上。他的手还放在她肩上,轻轻按了按。这是他的习惯,以前常这么做。她比他小,又生得纤弱,他总把她当做需要保护的对象。殊不知,她有时也会亮出爪牙。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角。
周梓宁仰着头在黑暗里凝视他,似乎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沈泽棠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了。
周梓宁忽然觉得无比讽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冷眼看他。沈泽棠的唇角还有微笑,岔开腿儿大刺刺搁地上,前倾了些靠近她:“我为什么不能这么看着你啊?”
他的语气有些懵懂,似乎不理解,又有几分她熟悉的戏谑。
周梓宁羞恼交加,霍然起身:“别再捉弄我了!”
她转身就要往回走,沈泽棠一个闪身就揽住了她的腰,直接抵墙上。周梓宁被撞得有点儿疼,后背火辣辣的:“沈泽棠,你是不是有病?”
“是啊,有病。你给我治啊?”
她侧头躲开他越挨越近的脸:“真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