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为什么在发布会上?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程煦冷不丁反问。
面对他探寻的目光,有那么一瞬,任时光差点想全盘托出,可一想到程煦现在是菁华特聘的总设计师,她犹豫了,张口便和他打起了太极。
“学长,我觉得人与人之间要有适当的距离和私人空间,保持一点自己的小秘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理上的安全距离,如果靠得太近,会让人感觉到负担。你看,你的谆谆教导我到现在还记得。”
“那我以前肯定忘了教你另一句话,有来有往才能维持平衡长久的人际关系。”
程煦安静地赢了一局。
任时光无奈地耷拉下头:“好吧,那除了这个问题,问一个别的吧。”
“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因为太突然了……我不知道你回国了啊,完全没想过会在那里遇到你,而且……”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找合适的语言,低头时目光触及自己又旧又脏的球鞋,不自觉往旁边更暗的地方移动了一小步,“我现在毕竟和你以前认识的我不太一样了,有点慌,一急之下就……”
程煦赞同地点点头:“是不一样,认识那么多年,我不知道你除了跟踪以外,还有潜伏闹事的技能。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任时光听出来挖苦的意思,不高兴地撇撇嘴:“嘁,那我也不知道你居然是个富三代啊!”
“要怪你自己业务水平不过关,做了那么久的跟班,连基本背景都没摸透。”
任时光说不上来的憋屈,可又挑不出他话里的毛病。
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几年她跟在他身边都干嘛了呢,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没掌握。
“你又没天天在身上挂几条大金链子,我怎么知道……”她不太服气,瘪着嘴自个儿嘟嘟囔囔的,“话说回来,学长你怎么会这么巧去了游泳池?那边晚上只对游泳队开放的,该不会是跟踪我去的吧?”
“不是每个人都有做跟班的兴趣。我有这里的钥匙,游泳队老师答应过我可以随时借用泳池。”程煦漫不经心地回应。
是了,也不奇怪,毕竟游泳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倒是你怎么进去的?”程煦反问。
“我和队长关系好啊,因为我和他之间有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所以他把钥匙借给我了……”
“不可告人的交易?”
“比方说把我们系的美女们介绍给他们队之类的,嘿嘿嘿。”
一阵风吹过,校道边上的树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显得她的笑声诡异极了。
程煦顿住脚步,心想他是该拔腿走人,还是走人呢,还是走人。
远远一道声音突兀地横□□来,打断了他深沉的思考。
“任时光!”
随着喊声,一个身影从背后跑过来,搭上任时光的肩膀。
“不是说晚上有事看不了电影吗,在这儿干嘛。”郝嘉诚自然地揽着她,动作娴熟,仗着身高优势,一半体重都压在她身上,诚然把任时光当成了沙发扶手。
他是任时光的青梅竹马,打小一个胡同里长大的,一家子人都特别有思想觉悟,爷爷叫郝爱国,爸爸叫郝栋梁,到了郝嘉诚这一代,顺应经济时代的发展,思想觉悟更上了一个层次,干脆直接向李嘉诚看齐了。
别看他现在四肢发达,小时候是个连架都打不过任时光的怂包,没想到青春期后不只长了身高,也渐渐长了胆子,动不动就仗着自己那点小优势欺负她。
郝嘉诚手欠地揉乱了她的头发,见她不像平时那样跳起来大骂,疑惑地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面前的程煦。
他微微一愣,随即眼神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申请签约通过啦!开心到劈个叉都是爱心的形状!
谢谢看文小天使们,虽然现在数据比较冷,我会更努力码字的,握拳。
☆、第七章
纵使灯光昏暗,程煦还是清楚地看见了郝嘉诚眼里的敌意。
在任时光专业跟踪他的好几年里,每每郝嘉诚看见他,都是这样充满戒备的眼神,好像他是什么人贩子,能拐走他家小姑娘似的。
而程煦只和他短暂对视了一秒,便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揽着任时光肩膀的手上。
郝嘉诚警觉地把任时光拉到身后,筑成一道人墙将她和程煦隔离开来,镭射般的目光对着程煦上下扫了一巡,视线里带着火光。
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严丝合缝挡住了任时光的视线。
“你不是说有事嘛,晚上干嘛去了?”
“刚去游泳回来啊。”任时光往旁边探了探脑袋,郝嘉诚跟着移动过去,连程煦的一根头发丝儿都不给她看见。
“你去游泳,为什么他身上是湿的?还有,他披着那条粉色毛巾是你的吧!”
“是啊……那是因为……”
“任时光,我真搞不懂你,这人长得和土豆一样到底哪里好。”
“你小点儿声,人家在你身后都能听到好不好!瞎说什么呀,他这样长得像土豆?那你岂不是丑橘?”什么破审美!
她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架势,惹得郝嘉诚火气上涌。
“不说长相,你看他身体瘦弱豆芽菜似的,一看就不靠谱。”
“豆芽菜怎么了,豆芽菜新鲜爽脆有营养,还说别人呢,那你也没有八块腹肌呀。真奇怪,人长得瘦和你有什么关系……”任时光不高兴地努努嘴,扳开郝嘉诚。
完蛋,程煦连看也不看她一眼,肯定是听见了。
“学长?”她试探性地喊了声。
程煦刚处理完别人的手机短信轰炸,耳边隐约听见土豆、豆芽菜之类的字眼,他抬头,定定地瞧着脸上写满心虚的任时光,果不其然,她马上就憋不住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你长得像土豆,我发誓!”
在校道昏暗的路灯下,程煦的眼眸掠过极其细微的光亮,“我知道。”
“啥?”
“你以前说,我长得像你未来的男朋友,你未来男朋友总不能是个土豆。”
他神态自若,一本正经,有如在复述课本上的论题。
可无端被翻旧账的任时光,感觉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呼地撞了一下心脏,脸颊猛然发烫,她急急躲开了视线,心说学长不按套路出牌,太狡猾了。
被无视的郝嘉诚听到这话更是拉长了脸。实在看不下去任时光这没出息的样子了,平时伶牙俐齿,一遇到程煦就和脑子里被灌了浆糊一样,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任时光,你给我过来。”
他再度挤到两人中间,二话不说,勾着脖子直接把人掳走。
“喂,你别拽我,我有脚……”任时光两步并作一步被拖着走,还费劲儿地从郝嘉诚的钳制中扭转过身子,以不可思议的姿势和程煦挥挥手,黑暗里露出一口小白牙:“学长,我先走啦,你记得把毛巾还给我。”
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伴着细碎的吵闹声,和树叶的沙沙声渐行渐远。
程煦站在原地,眼里映着灯火看起来尤其清亮,耳边还残存着别人说他是土豆和豆芽菜的声音。他注目了半晌,对着郝嘉诚的背影兀自下了结论:幼稚!
而后忽然低下头,捏了捏自己清瘦的手臂,更加挺直背脊,紧了紧身上的粉红大毛巾,转身走向和任时光方向相反的停车场。
离开好远的郝嘉诚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任时光一路脚跟不沾地被拉着走,快到宿舍楼下时,她终于忍不住踩上郝嘉诚的鞋面,疼得他嗷嗷叫松开了手。
“你抽什么风!我脖子差点断啦!”
郝嘉诚龇着牙放开被踩疼的脚,一脸严肃:“你才是,怎么回事,那个谁才刚一回国你又和他搞在一起了,速度够快的啊,你不会是又打算和小脑残似的天天跟在他身后吧,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还看不清楚吗?他要是喜欢你,怎么可能这几年一次都没有主动和你联系过,你就不要再对他抱有幻想了,我听说他已经和金融系系花在一起了,你别傻傻地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你听谁说的,谁说他们在一起了,你认识人家金融系系花吗就乱讲,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
郝嘉诚很心塞:“我的重点是,你不要再和脑残一样跟着他了,有点出息!”
“欸……你作为学生代表,作为建筑系那些无知少女们梦寐以求的男神,说话能不能文明一点,什么脑残,我和他就是偶遇了一下,偶遇,什么事儿也没有,至于你这样长篇大论地教训我吗。”
还好没说溺水的事,要是说了,还不得教训到天亮。
“再说了,就算我和他见面又怎么了,你干嘛一副你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样子。”
“我是担心我家的猪去拱别人的烂白菜。”
小时候的郝嘉诚话说得磕磕巴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一见面就爱拌嘴,他口才也随着日益见长,任时光竟然听不出来他此刻是夸她还是骂她。
“算了,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指望和学长扯上什么关系了,再说了,我现在哪有精力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啊,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光是生活就已经很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