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只得跑到前边的的几子上端茶倒水,幸好这茶是她刚添上的,还是热的,春生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
沈毅堂跟着她过来,便往那椅子上一坐,细细观摩着春生为她忙前忙后,只觉得心中颇为愉悦。
其实他一直觉得这丫头聪明伶俐,会认字,他要什么便能很快的从书架上找来他需要的书籍,又性子文静,可以待在书房里整整一天不张口说话,那时候他也刻意憋着不说话,便见那一整日书房中安静得连翻书声都能够听得见,待后来便觉得自己越发幼稚了,跟个小娃娃较些什么劲。
有时候又觉得那丫头有些榆木疙瘩,整日像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一点不懂得察言观色,非得自个使唤才上前伺候,于是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他随意指挥着做这做那的习惯,见她围着他忙得团团转,便心中爽快。
此刻见那春生双手捧着茶过来,便顺手接了过来,饮了一口,觉得口感醇厚,口有余香。边喝便不漏痕迹地问道:“听那莞碧说,你告假回去了几日?”
春生抬眼看了沈毅堂一眼,恭敬道:“是的,爷,奴婢今日刚回来。”
沈毅堂笑道:“你与爷说说,平日回去都做些什么呢。”说着便又心中一动,试探的问道:“老见你往回跑,莫不是家中有什么挂念的人在等着呢!”
若是早两年沈毅堂这么问,兴许她是听不出什么的,只不过从去年开始,便听见有人念叨着要给她说亲呢,每次回去,便见到一些婆子,婶子掐着点过来登门拜访,起先她还不觉得什么,只见那些人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四处打量,笑道:“哎哟喂,长得可真俊啊!”,一时又眯着眼细细的瞧着,那眼神颇有些怪异。
每回母亲便将她撵进了里屋,不让她出来,只听到母亲笑着推辞道:“这会子还小,不急不急···”
这才知道原来是要给她说亲的。
到了今年,说的人更是多了起来,院子里的归莎,莞碧姐姐都订了亲了,只待到了年纪便可出府嫁人,闲暇之际便也拉着她话过家常,起初还有些羞涩,这会子却是见怪不怪了。
她年纪还小,这种事情不必急于一时,再者,她没见过什么外男,对男子并不了解,反正这种事情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操心的该是父亲母亲,横竖与她无甚关系。
此番听到沈毅堂这样意味不明的发问,春生本就是个聪慧之人,一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意,只面上一红,连忙否认道:“并未曾有···奴婢是惦记家人”
一抬头,便见那沈毅堂正戏谑的看着她,眼底一阵笑意,便知是被打趣了,一时只羞得脸脖子都红了,便唯唯诺诺的闭嘴不在说话了。
这原本是属于女子的私密事情,现下竟被一个男子拿在明面上戏谑,怎叫人不恼怒羞涩呢。只恼怒她不敢,便只剩下羞涩呢。
沈毅堂见春生满面桃腮,眉眼透着一抹娇羞,只觉得愈发明媚出众,忍不住叫人一看再看。
此刻候在外头的杨二见书房里传来说笑声,便知道那沈毅堂醒了,只躬身进来通道:“爷,您今儿个可是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好久没见爷睡得这般香呢,看来还是咱们元陵的水土好啊!”又道:“方才厨房的婆子过来打探了好几次,说是备好了一桌子吃食,小的见爷睡得正香,便没敢打扰,现在已是到了掌灯时刻,想来爷也是饿了吧!”
听杨二这么一说,沈毅堂这才忆起晚膳还未用了,一时感到腹饥饿,便吩咐道:“摆饭吧。”
杨二便腆着脸问道:“爷是回正屋用还是···”
沈毅堂想了下便道:“摆在书房用吧,一来二去省得麻烦!”
一时那厨房早就备好了,待这边沈毅堂一吩咐,那边外头的婆子得了令,便吩咐着丫鬟端着盘子有条不紊的进来,春生立即跑去跟着指挥,一时间整张八仙桌都被摆满了菜。
一道爆炒田鸡,一道花菇鸭掌,一道叉烧猪肉,一道清蒸鲈鱼,一道清炒鳝丝,一道干浇冬笋,两道素菜分别是油焖鲜蘑,玉兔白菜。旁边还设有四喜饺,金糕卷,夫妻肺片,萝卜皮等凉菜配碟,还有一碗莲子膳粥,一壶桂花酒,尤为丰盛。
沈毅堂兴致高昂,又许是确实饿了,一上桌便动起来筷子,沈毅堂虽为人多为不着调,到底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哥,虽吃得又急又快,但举手投足间却不自觉的透着一丝雍容华贵,非但不觉得狼狈,反而随性洒脱,不拘小节。
沈毅堂吃了几口饭菜,
第35章 |城
无论你身在何处,即便是走得再远,只要想着转身便能随处安放,心就是暖的,这或许就是家的感觉吧。
上初三的那年她便搬来了大舅的职工单元楼,跟他们一家子一起生活,至今为止已有十来年了。
大舅家十分祥和,家里很干净,不大,却分外温馨,平日里她最爱做的事情便是窝在书房里,里面一书柜的书,油墨气息浓烈,就像是大舅身上的味道。
她还记得,在这间书房里可是练了整整两年的毛笔字了,那个时候,小苏里就是她的小尾巴,比她要小上三四岁,她经常充当他的小老师在书房里帮他补习功课。
苏里同苏若的关系从小不大对付,苏若跟她年龄相仿,比她大俩月,是舅母娘家的侄女,那个时候大舅舅母以为怀不上孩子呢,差点将苏若领养了,是以,苏若从小到大基本上算是在舅母家长大的。
从小在舅母的溺爱中长大的,性子难免有些娇纵。
偶尔有些零嘴吃食的喜欢争着抢着,就连弟弟的也不放过,小时候都嘴馋,苏里人要小些,争不过,自然引得他从小就爱跟她开战。
自从她搬过来后,苏里便一直把她姐啊姐啊的叫,前面都不带点缀的,因着舅母也是苏姓,是以,反倒是一看到苏若脸就落下来了,左一句姓苏的右一句姓苏的,无论大舅怎么教育,就是拧着死不改口,气得苏若那个暴走啊。
所以从小她跟苏里的关系十分亲厚,可能因为苏里或是别的原因,反倒是从小苏若对她爱理不理的。
苏若跟她年纪相仿,如今却是五岁孩子的妈了,小侄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这回回来见着她的第一眼竟然还记得,小姨小姨的叫个不停。
也是,她可是时常记着自己也是长辈了,有个这么可爱的小侄子,平时经常在网上淘宝时总忘不了寄些衣服裤子小玩意儿什么的,总该会被念叨几句的。
这回回来又特意到北京的大觉寺给小侄子求了块玉,保佑平安的。
苏若一脸微笑的看着她,“回自己家还破费啥,平日里给他买的东西够多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她笑笑,“这可是我的侄儿,不疼他疼谁去。”
或许是已为人妇,又当了母亲,苏若这几年的脾性倒是柔和了许多,脸上浅浅的光泽,看着小虎头的眼神愈加平和,她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母性的光辉。
小时候她跟苏若一个房间,她就那样介入了她的小天地,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终究还是知道她是极不乐意的。
在这个小房间里,三七分层,她的所有物只有那张单人床还有旁边一张小书桌。
看着眼前依稀没有变动的格局,一下子好似又回到了许多年前,苏若倒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摸了摸小虎头的头,“年轻时候不大懂事,孩子心性,很多事情也只有成为了母亲之后方能体会得到。”
说到这里,苏若忽然有些感慨的看着她,“小姑走的那年我们都还很小,一转眼竟然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其实,石青,我并不讨厌你的,只是从小你那么优秀,成绩又好,性子又安静,哪像我任性又娇蛮,姨父姨母那么疼爱你,我只是害怕,错把他们对你的怜惜当成能够谋夺我宠爱的恐惧罢了,其实打从心眼里,我是非常喜欢和羡慕你的···”
和苏若有一搭没一搭的竟然也聊到了深夜。
从小苏若什么都爱跟她抢,她们经历过同样的不幸,却又同样的幸运,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她们才是最有共鸣的。
“你看小虎头都这么大了,你也赶紧找一个吧,找个人好好疼疼自己,然后再生个小孩子,照顾着长大,这样的人生便圆满了。”
夜色如水。
没想到苏若勾勒的幸福蓝图竟是如此平凡而简单的。
那年她们两个一起参加高考,她被北京高校录取了,而苏若打小成绩平平,高考后随便上了个大专,读了两年多也没工作便直接结婚了。
她们两个人的人生在高考结束的那一刻便被划为三六九等,自然,她的前途在众人眼里必是无可限量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那是衡量幸福的依据吗?
明显不是,她不见得就比苏若过得圆满幸福。
幸福,究竟是什么呢?
石青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现出一张模糊的脸。
除夕那晚一家子都在家看春晚,每年的节目都大同小异,磕着瓜子,品头论足着,竟也觉得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