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想不想回去见你的父亲？”唐琛的语气云淡风轻。
“我怕他会把我当做钳制你的工具。”
唐琛不由得勾起了唇角，不愧是父女，寥寥一句，已经看透了许默言灵魂深处的意图。
“无妨，现在我是俱乐部的第一大股东，人事罢免权完全掌控在我的手里，只要你不想任他摆布，他就钳制不了我。”
莫小铃斜睨了他一眼：
“果然，一个不耍心眼的奸商就不是好奸商。”
唐老板立刻心机匝测地发表爱的宣言：
“这世上，我只听你的。”
莫小铃忍不住勾唇一笑，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酸楚：每次她以“莫小铃”的口吻和唐琛对话，男人都笑成了一朵花，莫名地让她有些不爽。五年前，在他们交往的那段岁月，唐琛一直是腼腆的小心翼翼的，让他说“我喜欢你”比让他给自己五百万还要艰难，可如今……
时间变了，唐琛变了，爱情的方程式也变了，虽然依旧还是爱情。
“我想，再过一些时候，等你全部回忆起来后，就将公司和俱乐部的股份都交给你。”
“什么？”莫小铃难以置信地望着唐琛，“一个不爱钱的奸商同样不是好奸商。”
“当初创立盛世的时候，你把阿姨留给你的嫁妆全部投给了我，你是我的第一个天使投资人，这些年来，盛世的第一大股东始终都是你，至于俱乐部的股份和书屋就留着你什么时候答应嫁给我，我就把它们作为聘礼送给你，这样算不算合格的商人？”
“勉强合格吧。”莫小铃简单的回答，间接地忽略了唐琛的第三次非正式求婚。
果然，唐琛发出低低地叹息：
“你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我……”
“等许诺彻底回来的时候。”莫小铃笑了笑，在心里补了一句，或者彻底放弃许诺，让莫小铃从此占据她的人生。
第054章
天气渐渐炎热, 娇阳似火，越来越多的小情侣，放假的学生和喜欢逛街的三口之家们，纷纷躲进冷气足够的咖啡馆、快餐店或者书吧之类休闲聚会的场所，书屋的顾客明显多了, 饮料几乎供不应求。
接到李瑾雯的求救电话，本来打算回去见许默言的莫小铃立刻放弃了原先的计划。
唐琛的车停在珍北路口, 他像无尾熊似的伸了个懒腰，拉住了准备下车的莫小铃：
“要不, 我也去书屋帮忙吧。”
莫小铃高贵冷艳地看了男友一眼：
“别忘了, 你还要去见合作伙伴。”
“让副总全权代理也行。”
“不行, 朝令夕改会失去别人的信任，书屋还指着你赚钱维持下去呢。”第一大股东字正词严地驳斥了唐老板逃班的想法。
“那好吧, 你得鼓励一下。”得了莫小铃的安慰吻, 唐琛这才笑眯眯地开车走了。
莫小铃沿着珍北路走向书屋，迎面与拎着盒饭的王亮不期而遇。
“王亮, 好巧。”
不久前两人还看过一场电影，他给她买了爆米花, 还在养父把她赶出家门时安慰了自己, 她还有过跟他交往的念头, 转眼不过数日, 一切就都变了，冥冥之中究竟是谁在翻云覆雨？
王亮对她笑了笑，眼底有说不出的陌生和疏离, “书屋的汤先生叫了外卖。”
“葛姐怎么样了？”
“我妈已经出院了。”王亮说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你和沈玉华……”
“玉华和姓曹的分手了，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她是妈最宝贝的女儿，我理应照顾她。”
“哦……”莫小铃不知说什么才好，当她触及王亮的眼神，那其中有太多脆弱的自尊和难以言喻的感触，她只能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上次送我的小金兔，实在太贵重了，明天你有时间吗？我想把它交还给你。”
王亮垂下眼帘，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流露出一种让莫小铃感到隐隐心痛的表情：
“不用了，那就是个念想，谈不上贵重，如果你实在不喜欢的话……可以丢掉。”
“不，不，王亮，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还要照顾葛姐的身体，负担一定很重……”莫小铃连忙解释道，可王亮只是抬起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在那平淡得令人绝望的眸光中，提步离开。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情急之下，莫小铃不禁脱口而出：
“王亮，对不起，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关心照顾，我……曾经遗忘过许多事情，忘记了许多曾经在我生命中重要的人，现在想起来了，如今还加上你，我绝对不会再忘记了，希望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永远永远……”
王亮停下脚步，蓦地回转身，他的眼中似有晶莹，眨眼间便如阳光下的朝露般消失了：
“我真高兴，你终于想起唐先生了。”
莫小铃心头掠过一阵颤动：
“你知道……”
“那个晚上唐先生亲自来找我，把你和他过去的事告诉了我，还给我看了你们的合照。”王亮弯了弯嘴角，露出温柔而苦涩的笑意，“我万万没想到自己喜欢上的人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更没料到你和唐先生之间竟有如此深厚的渊源，他是那么爱你，即使在你杳无音信的五年里，也从没放弃找寻你的下落，就连那间书屋也是为了完成你的梦想而开的。在他的深情面前，我的那点心思算不上什么，只能甘拜下风，成全你们。小铃，我衷心地祝你和唐先生幸福，如果……你以后想起我这个朋友的话，欢迎光临我们的包子铺，我们现在既做早点也做中晚餐，可以堂吃也能打包带走，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们一定会让你满意而归。”
“好，汤先生的外卖我来给他，我上班去了，再见。”莫小铃舒展了眉目，回以璀璨的一笑。
“拜拜！”这个穿着白衬衫，牛仔短裤，长发及肩的女孩洋溢着青春和真诚的笑脸拨动着王亮的心弦，望着这个与自己有缘无份的女孩，他竭力将这美丽的剪影深深地，深深地印刻在瞳孔里，直至记忆的深处。
“汤元，你的外卖来了。”
莫小铃推开了书屋的玻璃门，汤元和李瑾雯分别在吧台和点餐区忙得脚不沾地，一见到她，两人一齐招了招手，异口同声：
“小铃，快来帮帮忙！”
可惜，莫小铃□□无术，左顾右盼，左右摇摆了一番，最后还是汤元挥了挥手：
“小铃姐，你还是去吧台吧。”
莫小铃从善如流，当起了收银员。
炽热的阳光，孩子们的嬉闹，情侣间的窃窃私语随着弥漫的夜色渐渐远去，三人在书屋门口挥别，汤元拉上了卷帘门。
浩瀚的星空下，亮闪闪的星星像一盏盏点亮的街灯，莫小铃不由自主地张开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突然意识到这是原来的莫小铃才会有的举动时，手臂在空中僵住了，唐琛的银色福特已经悄然而至。
唐老板看了一眼自家女友的姿势，不禁笑道：
“拜月吗，是累了吧？”
莫小铃放下双臂，心虚地瞪了唐琛一眼，曾经的高冷女神的形象啊，不知不觉中像脚下被树影弄碎了的月光似的，撒了一地。
“明天回家吗？”如今，这个问题成了唐老板关注的重中之重，他像祥林嫂附体似的从早上问到了晚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准备好了没有？”
魔音绕耳，莫小铃被缠得不行，只得点头应允：
“好吧，明天就回去。”
数日前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当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唐琛的办公室，打开以为会被他这个小偷洗劫一空的保险柜时，看到了一张两人站在秋千旁的合照。
在此之后，莫小铃一直以为这张相片与自己毫无关联，直到现在，当她脊背挺直地站在与相片里一模一式的庭院门前，如果不是身旁有个人紧紧攥住她的手的话，或许会有人发现她不过是佯装镇定而已。
庭院里的花如同相片里一般鲜艳，而相片中的人却卷着时间的风尘，从无限向前延伸的时空中走了过来。
“你还好吗？”
耳畔传来男人关怀的絮语。
“还好。”莫小铃笑答。就算已经知道自己是谁，她不但不愿更改现在的姓名，甚至不愿改变一丝一毫的生活状态。虽然有时候会对莫小铃产生那么一点醋意，但细想起来，作为莫小铃生存于世的她才是幸福的，虽然有时身无分文，虽然偶尔有点惆怅，感觉自己无根无垠，可那时的她一心一意地爱着唐琛和养父母，沐浴在自由的清风中享受着爱的滋润。
现在，让她重新回到这个曾经想永远放弃的地方，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答应了养父的请求，还有，就是为了她的母亲，身为女儿，她不能全盘否定她的人生，无人问津的坟茔从此不能再被遗忘。
一念及此，莫小铃放开了唐琛的手，按响了栅栏旁的可视对讲门铃。
不一会儿，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请问你是哪位？”
她的双唇蠕动了几次，答道：
“许诺。”
当她轻声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跨过了一个界限，又像是在一个光鲜亮丽的苹果上划了一刀，将完整的生命割裂开来，从此，她再也不是莫小铃了，而是那个五年前从这里出走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