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 (糖丸里)

　　可是翻来覆去又睡不着，记忆在一刹那间回到中午的咖啡店，思绪像被定住，某个即兴的念头闯入脑海。
　　她瞬间一坐而起，开灯下床，来到书桌前削了削铅笔，取过画板，构图，勾勒轮廓。
　　可惜，最终也只是一个轮廓而已。
　　一面之缘，并没有特意去记住他，闭眼努力回忆，还是无从下手。
　　看着眼前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人物素描，今欢用铅笔敲敲头，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好笑地喃喃：“为什么忽然想画他……”
　　毫无困意，精神异常。
　　她出去洗了手，回到床上，干脆也不睡了，背靠床头，打算玩两局游戏静静心。
　　游戏里，有标红的新消息提醒。
　　以为是小孩留下的语音，点开一看，猜得没错，但是不够全面。
　　“彦家大少爷”和“彦家小少爷”的头像，并排显示在消息列表。
　　小少爷一如既往发的语音，大少爷则是文字。
　　大少爷的头像是一张黑白星空夜景，今欢结合他发来的消息，越看越觉得，这位大孩子的心思，隐约就像这幅暗夜星空，还挺深沉？
　　彦家大少爷：抱歉，打扰了。家里长辈见我弟弟最近沉迷游戏，担心他人小胡乱交友，托我来看管他。我能抽出的时间并不多，请恕我冒犯，不知你是否愿意平日里帮忙多照看一下他？
　　发送时间约莫是在她下车时。
　　愿意是愿意，不过今欢想了想，还是更换措辞，谨慎答复：我上游戏的时间也不多的。
　　一码归一码，她并不想轻易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毕竟，她没有这份义务代替小孩的家人在网络上照看他。
　　尤其是，与她对话的人也是个孩子。
　　今欢猜测，大少爷可能是因为学业繁重，所以才无暇看管弟弟。那他们家的大人呢，这种事，为什么要交给一个孩子去做？
　　等等……
　　脑子里的一根弦悄然拨动。
　　大少爷不是孩子。
　　他是他们家，大人中的一员。
　　想通这一点，大少爷的头像和网名共同落入今欢眼里，突然又多了两分喜感。
　　聊天页面诈尸一般，猝然跳出一行回复。
　　彦家大少爷：只要在你们一起玩游戏的时候看着点他就可以，拜托了。
　　居然也还没睡。
　　这样一说，所要承担的压力小了一半，举手之劳，她确实可以答应。
　　今天也要多欢喜：好吧，我会在玩游戏的时候尽量照看他的，但事先声明，我没办法保证一定可以照看得很好。
　　彦家大少爷：感谢。
　　呃……她该回什么？
　　今欢突然被他简短有力的两个字震住。
　　好简洁，少了长串的铺垫，一时有点不适应。
　　联想他在游戏过程中的安静，今欢脑海中，隐隐生出一个模糊的判断：
　　大少爷性格还蛮沉稳的，话好像不多？
　　今天也要多欢喜：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你把弟弟托付给我，难道就不担心我是坏人吗？
　　在此之前，他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是同玩过一局扫雷。
　　初初相识，便如此信任？
　　今欢有些糊涂，原因总不会是——他们心有灵犀了三次吧？
　　她随便瞎想，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逗乐。
　　这时，对方发来正儿八经的解释：我弟弟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嗯？没了？
　　……不矛盾吗？
　　既怕小孩交友不慎，就不怕，她也是不慎之中的那一个？
　　思及此，页面又跳出一条彦家大少爷高深莫测的理论依据：我相信我的直觉。
　　今欢：“……”
　　她忽然又词穷了。
　　夜深人静，彦僖却还在绘图。
　　电脑摆在面前，人则闲散靠向椅背，左臂搭于扶手，微撑着头，眼睑低垂，看着右手中，亮着光的手机屏幕。
　　今天也要多欢喜：你的直觉蛮准的^O^
　　食指慢动作地来回轻抚下颌，唇角缓缓微扬，彦僖单指移动，输入一行文字：
　　保持联络，感谢。
　　*
　　今欢没想到的是，寒假的最后半个月，与她交流最多的，除了爸妈，竟然会是一对游戏里认识的堂兄弟。
　　小孩白天基本都在外面疯，晚上草草写写作业，睡觉前的剩余时间全用来打游戏。
　　家里电脑被父母设置密码，他没沾过电脑游戏，对端游没有多少概念。
　　个人喜好问题，手游的选择范围又被他挑挑拣拣，缩小到一个极致。玩得杂，每个都试试水，每个都三分钟热度，最后反倒对休闲益智类的扫雷最钟情。
　　小孩嘴甜得像抹了蜜：欢喜姐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类似言辞张口即来。
　　今欢不太了解他在生活中是否也这样天生自带撩妹技能，总觉得有些不安，担心小孩旧事重演，突然又冒出一句出格的话。
　　经过深思熟虑，元宵佳夜，她在小孩哥哥第二次敲她询问小孩近况时，斟酌道：
　　挺好的，其实你弟弟很精明的，他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就是吧，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你。
　　彦家大少爷：什么？
　　今欢有些耳热，她不清楚小孩同她表白的事，他哥哥是否知情。
　　今天也要多欢喜：你弟弟说话很甜，有时候言语间的界限可能不太拎得清……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彦家大少爷：他又求你做他女朋友？
　　“……”爸妈在看元宵晚会，今欢捧着杯子在一旁喝水，差点呛到。
　　他果然知道。
　　小孩真是什么话都敢外说。
　　今天也要多欢喜：没，这倒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他平时也是这样吗？
　　彦家大少爷：嗯，口无遮拦。
　　今欢稍稍松口气。
　　彦家大少爷：不过他确实很喜欢你。
　　……那口气好像又回来了。
　　彦家大少爷：我弟弟他有点早熟，给你造成任何困扰，都可以和我说，我作为他哥哥，会尽我所能替你解决。
　　小孩家长如此正直严肃，今欢再一次词穷。
　　今天也要多欢喜：没那么严重，真遇到问题了我再找你吧^O^
　　彦家大少爷：保持联络。
　　今天也要多欢喜：^O^
　　呼，终于结束。
　　今欢含胸压着怀里的抱枕，下巴轻轻搭在上面，微叹口气。
　　和大少爷谈话，气氛总是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刚刚在和谁聊天？”爸爸狐疑的声音蓦然响起。
　　今欢一愣，转头微笑：“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我和你妈认识吗？”
　　今欢摇头，心中警铃大作。
　　妈妈看她一眼，目含审视：“真的没在学校谈恋爱？”
　　今欢囧：“……没有。”
　　妈妈探身去拿茶几上的橘子，顺手递给爸爸一个，手臂伸长，再递给她一个：“真谈了我们也不会说你什么的。”
　　“到底谈没谈？”妈妈挨近她，盯着她双眼。
　　今欢不说话，只是摇头。
　　妈妈的表情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欣慰，肩膀耸了耸，腰杆收回去，坐正，剥着橘子，继续看电视。
　　过了一会，今欢以为话题已经过去了，却忽然听见她自言自语般，又说了句：“要有合适的，可以试试。”
　　爸爸对此不予置评。
　　今欢知道，他们态度是一致的。
　　哪有合适的啊……
　　她眼光很挑剔的。
　　默默吃掉橘子，把橘子皮丢进脚边的垃圾篓，今欢听着电视机里传出的歌舞声乐，百无聊赖地回到游戏里。
　　与“彦家大少爷”的聊天页面尚未退出，她发完颜文字后，他随后又回了四个字。
　　彦家大少爷：元宵快乐。
　　今欢一顿，也送上祝福。
　　今天也要多欢喜：同乐^O^
　　他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今欢看着两人不尴不尬的聊天记录，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
　　小孩的哥哥一早便知小孩曾对她表过白，那他无异于抓住孩子早恋的一名家长。
　　就像爸妈会针对恋爱问题对她旁敲侧击一样，对方家长寻根溯源找上她这个“绯闻女友”，状似友善地摸她底，追寻孩子行为反常的背后原因。
　　甘露洒心，醍醐灌顶。
　　仿佛一下子都能解释通了。
　　今欢拇指上滑，翻看完所有聊天记录。
　　还好，还好她表现正常。
　　思维一转，忍不住想：假若她流露出引.诱儿童的蛛丝马迹，对方会不会报警？
　　呼，这个哥哥心思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噗，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欢喜妹子和唐果不一样，不算是傻白甜类型。
哥哥也和予宝不一样，套路比予宝深。

☆、05

　　05
　　开学后，今欢课业渐渐繁忙。
　　她学的环境艺术设计，一个非常非常尴尬的专业。
　　环境涉及的范围宽广，室内、室外都有环境，室内有专人设计，室外也有专人设计，并且分工都明确又精细。
　　偏偏，这里面所牵扯的每一行，大学里也都设有相关专业。
　　别人用四五年的时间，把自己划在一个清晰的小范围里钻研技能，和他们一对比，环艺不仅学得杂，而且专业方向也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