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 (糖丸里)

　　握了下她的手，“晚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今欢没料到他这也能看破，犹豫了会，简单叙述事情经过，她没说师兄吸烟呛她一嗓，也没说师兄脏话连篇，只说他眼神很可怕，喝醉酒的人是不讲道理的。
　　说完，晃晃他手臂，“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彦僖目光沉沉，眼底情绪翻滚。
　　他目视前方，今欢看不到他眼睛里的神色，默了默，自顾自地说：“能不喝酒就别喝，迫不得已必须喝也尽量少喝，好不好？”
　　“不会存在迫不得已的时候。”
　　彦僖神情整理妥当后，垂眼看她，微微一笑，是保证，也是承诺，“我不想碰酒，没人可以强迫。除非……”
　　风吹起她柔顺的长发，朝另一侧飘扬舞动。
　　终于有权利替她拨弄。
　　彦僖转身，长指捻起调皮的发丝，学着她平时常做的动作，勾至耳后。
　　指腹摸到耳朵边边，又软又滑，目光往下，是小小的耳垂。
　　今欢身体一震，他手指沿耳廓在移动。
　　耳垂落入他指腹间。
　　心跳仿佛在耳朵里。
　　彦僖微俯身，与她眼睛的距离只差微不足道的几公分时，停下，嘴角漫开笑容：“除非你让我喝。”

☆、26

　　26
　　大三课多，作业也多，今欢已开始进入考研准备状态，没课的时候，要么是在教室画图，要么是在泡图书馆，才恋爱不久的人，约会时间却比上班工作的人还要稀缺。
　　今欢不清楚别人的恋爱生活是什么样子，总之她的，基本都是工作很忙的他，反过来迁就她的时间。
　　见面都是在晚上，他到学校来带她去吃个饭，再送她回来，前后不超过两小时。
　　一连持续一个月，连室友都说他们不像热恋中人，平淡又无趣，不是吃饭就是吃饭。
　　可她真的一点不觉得无趣，因为和他吃顿饭都像是在冲浪，只有浪高浪低，没有浪平，玩的就是心跳。
　　但她的个人感受不代表双方，她心里总有种亏欠，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这里。
　　所以这天晚上，当她和一群人都窝在教室画图的时候，收到他短讯——“下班路过，见个面”，心软到不行。
　　所谓路过，一点都不顺路，大学城在城南的边边角，需要兜很大一圈才能绕过来。
　　只是如此简短地见个面，她实在觉得对不起他。
　　放下墨线笔，今欢拿着手机和零钱包跑出去，路过食堂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两盒牛奶。
　　在建筑馆楼下的停车线内找到那辆白色的车，她轻手轻脚走过去。
　　车窗降落，驾驶座上的人正闭目养神，前方路灯打下的光虽昏昧，但却也能照亮视野，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大概是连日加班工作造成的。
　　做设计的都很辛苦，远比她在学校偶尔的熬夜画图耗费心力得多。
　　今欢双手扶膝，静静隔着车窗看他。
　　有时候依然会恍惚，他们居然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彦僖闭着眼，嘴角上翘：“你再这样看下去，时间都溜走了。”
　　今欢扬起一丝笑，右手肘枕在窗玻璃，问：“你一会回家还要接着忙吗？”
　　睁眼，解下安全带，彦僖挨近车窗。
　　两人鼻尖相对，互相挡光，面容都是模糊的。
　　“你想我忙吗？”
　　今欢心一跳，没躲，但呼吸停了数秒。
　　“我，我问你个问题啊。”她轻声说。
　　彦僖看着她，喉咙里低低“嗯”一声。
　　“你觉得我们的相处模式怪吗？”她问得直接，毫不吞吐。
　　她都已经想好了，只要他说怪，那她就改，不过是重新分配时间的事，在别的地方挤一挤，总会有的。
　　“为什么会这么问？”彦僖略感意外，轻笑。
　　他一笑，空气的温度都仿佛上升了，今欢脸颊微微发热。
　　她视线低了低：“总是你来找我，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我很抱歉。”
　　她睫毛很长，眼睑低敛，浓密的两排睫羽轻垂，乖乖巧巧的，就像她这个人，和她在一起，心总是安定的。
　　今欢目光下落的位置，碰巧在他解扣的衣领处，白衬衫的领子敞开，能看见一小块清晰的锁骨。
　　她盯了一眼，立刻自觉闪避，结果眼角一挑，往上，昏暗中瞥见他喉结滑动，极小的幅度，在她眼中放大。
　　彦僖在里面扳动把手，车门微震，今欢手臂也一震。
　　她往后退，站在门后，看车门朝外推开，他单脚落地，跨下车。
　　今欢左手拎一只透明塑料袋，她掏出一盒牛奶递给他。
　　“学校里没什么好买的，就喝这个吧。”
　　她言笑晏晏地立他面前，袋子的提孔套在手腕，替他把吸管插好。
　　彦僖接过，盒身微凉，白色吸管在夜色下尤为醒目。
　　他低眸看她从袋里拿出另一盒，撕开塑料包装，插.入吸管，咬嘴里。
　　嘴唇张开的一瞬，由他的角度，能看到暗影中小小的一个轮廓。
　　是舌头。
　　她喝着牛奶，眨眼，快速低头：“你别这么看着我了。”
　　吸管入唇，彦僖深吸一口，纯奶带着一股自然温度下的冰冷冲进喉咙，缓解了某种程度上的紧涩。
　　“我觉得这样很好。”
　　今欢咬着吸管，抬头，眼里有璀璨的亮光。
　　彦僖眼尾漫不经心地一扫身旁的车，眉梢轻扬：“我不开着它来找你，难道让你地铁公交来回折腾着去找我？”
　　晚上八点钟的校园和白天上课时没什么太大区别，很静，来往行人也不多，尤其在停车区域的两辆高底盘的大车身中间，狭窄的一条过道，一般人看不见，只有沿停车线横向穿过，才能发现里面有人。
　　“可是，也不能都仗着你来找我啊。就好比现在，一会你又要走，我是不折腾了，可你折腾。”
　　今欢双手都捏在盒身，拇指摩挲，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彦僖隐隐在笑：“不想我走？”
　　“……”完全被会错意。也许不是会错，是故意这么问她？
　　今欢私以为，后者可能性更大。
　　抿唇鼓鼓嘴，鞋尖蹭地，嗫嚅：“你要是没什么事，可以晚会再走……”
　　“不是明天交图么，有时间陪我？”他低笑，吸管碰到嘴唇，吸了第二口。
　　“有。”她答得干脆，判断他眼神里的情绪，“真的有。”
　　大不了后半夜再熬一熬，她是这样打算的。
　　一小盒牛奶很快见底，彦僖没料到会越来越渴。
　　短暂的一阵静默后，空盒搁至车顶，他向前迈出半步。
　　今欢肩膀一颤，鞋底黏在地面，没有动。
　　手里还举着牛奶盒，腮帮被他一双手托住，他低头，凝视她双眼，下颌线绷紧，征询她同意：“现在就亲你，你会不会觉得太快？”
　　话题跳跃得措手不及，今欢呼吸都慢慢开始发颤。
　　懵了，全然懵了，灌进一脑门的浆糊。
　　这是……索吻吗？
　　要不要答应？要不要……
　　他那天晚上也说想亲她的吧……
　　……
　　……
　　“……不会。”耳朵的嗡鸣声里，她听见自己轻若蚊吟的声音。
　　目光相对，夜色迷离，她看不清她在他眼睛里的倒影，但却能听见自己，几乎快要跳到耳膜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震耳欲聋。
　　唇压下的那一刻，她把眼睛闭上。

☆、27

　　27
　　不止闭上眼，还攥紧了牛奶盒。
　　液体受压沿吸管上涌，溢到手上，凉凉的，湿湿的，就像他的唇。
　　右手垂落，失去所有控制力，想松手，哪怕松懈一点点也好，不行，办不到，必须找到一个借力点，随心跳一起发力。
　　他的手烫得像是随时都会将她脸颊焐化，连呼吸都是热的，温度远超空调的暖风。
　　他轻吮她的嘴唇，从唇缝到下唇，逡巡在嘴唇外围，久久，久久，只是用唇去触碰，没有探进一步。
　　时间是如此难捱。
　　今欢紧张得无以复加，脑门都在炸，砰砰砰地放烟花。
　　以为，以为就这样了，暂时不会再比这更亲密了，她刚这样想，他就贴着她唇，低低喃喃地闷出一声：“可以接吻吗？”
　　……难道现在不是在接吻吗？
　　今欢这才意识到，在他的字典里，亲是亲，吻是吻，含义是不同的。
　　呼吸交错，心跳是乱的，神经是乱的，所有，所有，都乱了套。
　　这种事，你直接吻不就好了，打什么招呼啊……
　　今欢憋了数秒，终于气沉丹田，哼出一个羞涩的字音：“嗯……”
　　就像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盒子弹开，释放出他压抑已久的强烈渴望，某个柔软湿热的东西滑入口腔时，长指穿进发丝，往前一带，贴得更近，吻得也更深……
　　教室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十来个人。
　　今欢的座位在靠窗的角落。
　　画板搁置于画架，桌面上，三角板，丁字尺，各种作画工具齐全，铅笔稿上残存橡皮擦碎屑。
　　四十分钟后，她重新走进教室，身后跟进一个手提电脑包的男人，陌生面孔，很帅，休闲白衬衫配浅色长裤，个头足有一八五以上，气质清冽，浑身上下有股说不出的成熟味道，一眼即可和学生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