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 (糖丸里)

　　手心发麻，仿佛被烫化。
　　其实她明白，被烫到的不是手，是心。
　　她对他不止有好感，他身体不舒服，她的心也跟着不舒服。
　　和关心男性朋友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她仔细品味着，右手虚握。
　　“你还是回去吧。你弟弟想去新开的主题乐园，你这副状态禁不起折腾的。”
　　“主题乐园？”彦僖听了反倒一笑，“你也想去？”
　　今欢愣了一下，虚弱笑笑，答案显示在脸上。
　　“他想去，也得我同意了才行。”
　　彦僖指尖落入毛衣高领，往上提了提，下颌连同嘴唇一并遮住。
　　他双手放入外兜，笑了笑，“走吧，陪我买点东西再上去。”
　　他绕过她，朝前迈步。
　　今欢转头看他高高的背影，快速消化他刚刚说的话，嘴唇向上抿了抿，举步跟上。
　　还以为他要买什么生活日用品，结果乘扶梯转到三楼，竟然是去饮品店。
　　他问她喝什么，她摇摇头说不用，她不渴。
　　黑色高领就像一张严实的口罩，他低头看她，直接盖到鼻梁，余下那双沉静的眼睛，黑润如深潭水。
　　今欢微敛下巴，避开他。
　　眼帘轻合，他没说什么，立在柜台前点单。
　　不多不少，恰好三杯。
　　今欢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彦僖从大衣内兜掏出皮夹，纸币递进去，转眸看她一眼：“不了解你口味，给你买了杯果茶。”
　　这时候当然赶紧说谢，诚心诚意地领情。
　　等待制作的过程显得有些漫长。
　　承了情，就禁不住想要说点什么，哪怕一句也好。
　　记起另外两杯点的都是奶茶，她斟酌着问：“你喜欢喝奶茶？”
　　彦僖站在靠墙的角落，背后是一块新品价目表，他个头高，挡住近乎一半。
　　两个女孩过来点单。
　　柜台前有更详细的两块表格，但他还是往旁边避让，走到今欢这边来。
　　“突然想尝点甜的。”他立在她身边，眼睛向下注视她。
　　他的目光在今欢左侧，那两个女孩的目光则在右侧。
　　今欢无意中与右边最近的一道视线相遇，仿佛横空敲来一棍，正中后脑。
　　她终于有了一种觉悟——
　　他们这样，好像周末约会的情侣……
　　上次在中心广场也是，明明才将将认识，却像情侣一样同撑一把伞，步行在雨中。
　　今欢“喔”了一声，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尝点甜的。
　　她还是太嫩了，学不会妥善处理萌芽中的暧昧关系。
　　此刻，她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致。
　　彦僖察言观色，适时沉默。
　　五楼的溜冰场设有一圈围栏，彦昕背包出来，一眼看到哥哥，吃惊张大嘴，不明状况。
　　他小跑奔上前。
　　“我和妈妈说好了呀，今天不用来接我。”
　　小男生脸蛋红红的，明显是热的，额头短发微微汗湿，外套半敞。
　　彦僖拿出一包纸巾，拆开，抽一张出来擦他头上的汗。
　　“不是来接你。”
　　彦昕眨眨眼，更迷糊：“那你来干嘛？”
　　彦僖将打包的袋子递他手里。
　　彦昕一看有喝的，拆开包装，眉开眼笑。
　　他撕开吸管外面的透明塑料皮，手握中间，向上一提，用力朝封口戳。
　　“你都不看看旁边的姐姐是谁吗？”
　　扑哧一下，杯子的握力有点大，封口破开的同时，奶茶受压外溢，扑了他满手。
　　怕滴到鞋上，彦昕跳脚躲开，终于抬头注意到哥哥身旁的姐姐。
　　小男生瞪眼，看看姐姐，再看看哥哥，一脸茫然。
　　今欢默默观察完毕，笑一声，主动打招呼：“你好彦昕，我是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卡得我想喝奶茶了Q.Q
看谁先憋不住彻底捅破这层玻璃纸

☆、16

　　16
　　欢喜是谁？
　　彦昕大脑反应两秒，眼睛瞬亮，手捧溢出来的奶茶朝今欢身前凑。
　　“欢喜姐姐——！”
　　后面的背包一颠一颠地打在后背。
　　背包顶上的拎带一下被拉住，连人带包提溜到哥哥面前，转身面向他。
　　彦昕眨巴眨巴眼，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彦僖纸巾递给他：“手擦干净。”
　　“……喔。”
　　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彦昕把纸杯交给哥哥代拿，擦擦手，接回去，再擦擦纸杯边缘。
　　“好啦。”头仰起，邀功似的笑。
　　彦僖没说话，只点头“嗯”了声。
　　彦昕一扭头，兴高采烈，嘴角一咧，露出一颗小虎牙：“欢喜姐姐你好呀，你好漂亮呀！”
　　今欢：“……”
　　彦僖插兜站在一边，低敛下颌，眼底藏笑。
　　今欢看他一眼，只看到他微低头，像是对弟弟的行为感到丝缕尴尬。
　　小嘴巴太甜了，她也很尴尬啊。
　　她极力维持笑容：“……是吗？谢谢。”
　　想夸他可爱，又担心“可爱”这个词男孩子不愿接受。
　　那就帅气好了。
　　刚想忍着尴尬，配合小孩来个礼尚往来，眼前人影掠过，紧接着，肩膀轻搭上一道力。
　　她侧头懵然地看了眼环在肩膀的这只手，再懵然转头，仰视角度，看向无声无息站到自己身边的人。
　　他平静与她对视，可真淡定啊。
　　彦僖眼梢微吊，递给她一记彼此意会的眼神。
　　今欢绷着脊背，恍然想起小孩还没出来前，他说：必要时，可能需要你配合我。
　　她当时没多想，以为顶多是帮腔说话，根本没料到会是肢体接触……
　　从头到脚都充斥着不适应。
　　耳朵都嗡嗡的。
　　她看着小孩的目光，疑惑不解地在他们身上打转，听见一道明明很近却又显得异常遥远的声音，温和叙述：
　　“你说巧不巧，你常挂在嘴边的欢喜姐姐，是哥哥的女朋友。”
　　今欢和彦昕一起：“……………………”
　　彦昕眼睛瞪得有今欢两只大，九岁小男生已经什么都懂了。
　　女朋友……唔，就是，就是女朋友的意思，反正他也解释不清楚。
　　他心里有个模糊的概念，想到便问了：“哥哥，你和欢喜姐姐在谈恋爱吗？”
　　这回，只今欢一人：“……………………”
　　咳，确实早熟哈，问得真直接。
　　今欢仿若成了一个固定摆设，完全不用自己张口。
　　“对。”
　　今欢继续：“……………………”
　　彦昕眼睫扑闪，奶茶捧在手里，一口都没喝：“那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对，认识很久了。”
　　今欢：“……………………”
　　大少爷，欺骗小孩还能再多一点吗？
　　彦昕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小眉头皱了皱，困惑地问：“那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
　　手臂自然收回，彦僖上前半步，揉揉弟弟的头发：“我也才刚知道是她。”
　　今欢肩膀微微活动，身体依然有些僵硬。
　　彦昕视线越过哥哥，歪头望向哥哥身后，与今欢四目相对。
　　小模样委屈，好像才刚刚完全消化，正步入难以接受的状态：“欢喜姐姐，你真的是哥哥的女朋友吗？”
　　假的。
　　她当然不能说真话，可当她准备张口时，挡在她和小孩中间的人，突然转身回首，淡而无声地，也一并望着她。
　　今欢喉咙噎了噎，囧囧有神地点头：“嗯，真的。”
　　小孩嘴巴一瘪，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今欢努力分辨，奈何失败。
　　“小昕。”
　　彦僖动作轻柔，拍拍弟弟的小脑袋，吸引他注意力后，抬抬下颌，指向他身后不远处，“想不想去玩？”
　　今欢同彦昕一起朝那儿看。
　　是电玩城。
　　坏心情一扫而光，彦昕眼睛像两盏灯泡，蹭地点亮：“可以吗？”
　　“可以。”
　　彦昕振臂高呼，奶茶险些洒出。
　　他眼神亮闪闪地指了指，邀请今欢：“欢喜姐姐，我们一块去玩吧！”
　　情绪转换如此之快，今欢叹为观止。
　　“……好啊。”
　　“走走走——！”
　　彦昕撒开脚丫，沿中空的围栏奔跑，毫无负累地抛下他们。
　　今欢定在原地，觉得，她对“早熟”需要重新定义。
　　彦僖看着她：“刚刚，抱歉了。”
　　“……”
　　今欢当然知道他在为什么而道歉。
　　有些事，你明明感觉到了，却只能装迟钝，云淡风轻地一带而过。
　　“没事，说好了要配合嘛，这样挺好的，一下就解决了。”
　　她掩饰性低头，看大理石砖的纹路，“你说得果然没错，由你出面，你弟弟的事确实处理得轻松。”
　　话里有话。
　　彦僖未作声。
　　今欢寻找小孩身影，抬脚越过他。
　　“走吧，他在门口等我们。”
　　她率先追过去，没有看他一眼。
　　彦僖随着她迈步的轨迹而扭头，目光定在她纤瘦的背影，眸色转深。
　　相比于游乐园，电玩城是个挺不错的选择。
　　吵闹归吵闹，活动范围小，只要不投篮，不跳舞，用不着消耗体力。